窗玻璃上太干净了。
在这样的挣扎下,花旦脸孔上的油彩竟然半点儿都没沾染到玻璃上,不,还不止,他甚至连汗都没有出!
这哪里还像是人类的皮肤?反倒像是雪白的缎面,绣着一对黛眉胭脂眼,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这种变化显然不是能一朝一夕所能达成的,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无论他怎么回想,都只记得酒席间冷飕飕的薄荷香,连席间众人的面孔也看不清了。
梅洲君心中的悚然终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花旦哀嚎惨叫了这许久,偏院里却依旧只有着喝酒划拳的吵闹声,没一个出来探听究竟的,这酒真是邪了门了,仿佛是醉在骨头里似的,不知不觉就将人隔绝于世外。
梅洲君虽没能一举摸清吴随员的底细,但显然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候了,窗里已经没动静了,只能隐约望见吴随员一手抱着花旦的头顶,低头不知在弄些什么。
梅洲君当即踉跄一步,整个人栽倒在了窗上,撞出了砰的一声响。
这一下可谓先声夺人,吴随员被骇了一跳,猛然抬起头来,梅洲君佯醉支着半边脑袋,接着手腕的掩饰飞快掠了一眼,只见对方手里抓的乃是一支炭笔。
他还在给花旦上妆?
梅洲君不胜酒力,脸上也是货真价实的绯红,好不容易抓着窗框直起身子,那眼神还是涣散的。
“有茶吗?”他低声道,“茶!”
吴随员凝视他片刻,脸上突然泛出了一丝奇异的笑意。
“你倒是送上门来了,眼睛生得这么漂亮,可惜不是个花旦......”
梅洲君不耐道:“茶!”
他也是醉得昏了头了,自己伸手在桌上乱抓,那装药的铁盒被他一下打落在地,吴随员竟然也没急着去拾,而是提了一盏小灯,朝他走了过来。
有了这么点微弱的光线,梅洲君看得更清楚了,花旦还侧卧在地上,半边脸雪白细腻到了骇人的地步,隐约能看到炭笔的痕迹,将脸上各大穴道缀连成线,直到没入颈中,活像是一幅经络图。
为了这一眼,梅洲君也付出了些小小的代价,吴随员的阴影投落在他身上的同时,一双手就在他面孔上抚摸起来,那上头显然还有一点残留的膏体,一股极其辛辣的痛楚铁锥般钻进皮肤里,滋味极端难以形容,梅洲君打了个冷颤,险些闷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