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珩哪里肯令他溜走,一把捏住他手腕,那皮肤湿淋淋的,腕骨跟硬玉似的,显得薄而冷,他略一迟疑,终究还是松开了。
听说水鬼上不了岸,总是在水里徘徊寻人替死的,最见不得生人风雨不沾,整洁磊落的模样。他若是着了道了,扭头必要将梅洲君拖下水……实在不舍得,亦划不来!
“你……你躲远点儿,把刀给我!”
好在那点可怜相终于打动了姓梅的一副铁石心肠,那只手反过来,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别乱挣,你挡着渔网了。”
“渔网?”陆白珩愕然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渔网!分明有手在拉我!”
梅洲君并不辩驳,只是用力拢去了他鬓边的雨水,将那爆沸的雨声隔绝在外,他这才得以竖起耳朵,听清了不远处的阵阵呼喝声。
“来了,来了!扯网!”
“好重的分量——满舱的货,帮把手——一,二,三!嗬!”
“什么样的成色?新货还是旧货?别是泡烂了的——”
陆白珩被这声势唬了一跳,当即扭头过去,只见几个打鱼的竟不顾风雨威势,趴伏在船头,奋力拉扯着什么。
岸边竟还涌来不少人影,男女老幼,瘦骨伶仃,皆如在粥棚外等着布施一般,各个奋臂向前,争相在近岸上捞捡。
什么东西?难不成在赶大潮?
他根本不能深思,身周的恶臭非但不曾消散,反而随着浪潮前推后拥,熏得颅内一阵阵晕眩。
好在梅洲君已伸手下去,以短刀沿他腿侧用力一搅,不多时,便有什么东西顺水漂了上来。
那赫然是一件腐臭发黑的夹衣!
光看上头黏连的组织,陆白珩便明白过来,这衣裳恐怕还是从死人身上勾扯下来的。那网里头兜着的,难不成是……
梅洲君道:“陆小老板,避一避灾——”
不消他多言,陆白珩已一把揽紧他,慌忙侧避。说时迟,那时快,大浪卷着数具浮尸,恰与他们擦身而过,没过多久,便被数支鱼叉卷住,拖上了船头。
“都是些稀烂货色,半点儿油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