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陆家言也激动了起来,口沫飞溅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和郁闷,然后不由就想起了儿子的倔强和固执。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暗暗鼓励他,他怎么可能这样讲不听?”陆家言想起了江文瑾所说的“短信”,只是觉得窝火,按照他来说,他们就应该彻底断绝联系,等陆一奇吃尽苦头了,就会回来了。
江文瑾却根本不买账,“阿奇的脾气到底像谁,你还不知道吗?倔强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你也倔,他也倔,然后我就被夹在中间,你希望我怎么办?就这样彻底把儿子丢掉吗?”
砰砰砰!
敲打墙壁的声音打断了陆家言和江文瑾逐渐升高的争吵,然后传来了闷闷的呼喊声,“大清早地就不要吵架了。”
准确来说,纽约的房屋都是如此——包括法拉盛区域,墙壁比纸片还薄,稍稍一点点动静就可能让左邻右舍一起加入其中,甚至就连晚上的呼噜声都能够此起彼伏地奏响一曲交响乐,堪称一大奇观。
隔壁邻居的声音让陆家言和江文瑾沉默了下来,然后江文瑾就再次拿起筷子,有些赌气地把早餐往嘴巴里塞。
自从陆一奇大学毕业之后选择成为一名职业教练,类似的争吵就没有间断过,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
最开始,陆家言和江文瑾两夫妻轮流与陆一奇争吵,试图说服儿子改变主意,但各式各样的沟通方式都尝试过了,也依旧没有能够改变局面,最终也就演变成了漫长的冷战——
前年感恩节,江文瑾以自己身体不适需要住院为理由,把陆一奇从学校里骗了回来,待陆一奇请假回家之后,迎接他的却是一场相亲,这次“欺骗”真正伤透了陆一奇的心,他完成相亲之后就离开了纽约。
当陆一奇转身离开的时候,江文瑾才意识到自己伤害了儿子,利用他的信任而布置了piàn • jú。但为时已晚。
同年,陆家言宣布将陆一奇“扫地出门”,禁止他再回家。在那之后,陆一奇已经连续两个农历新年没有回来了。
在那之后,江文瑾和陆家言之间的分歧就渐渐开始滋生。
面对着妻子,陆家言也有些无奈,他转头指了指电视机,“你知道的,这是非常麻烦的,越是取得这样的成功,他就越是无法放弃。”
“阿奇是一个聪明人,面对失败的时候,他总是能够正确判断之后做出正确选择;但这样短暂的小成功,只会让他蒙蔽双眼产生错觉,然后拒绝接受现实,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做到。他拥有一个完美的学历,他不应该这样随便浪费。”
陆家言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他不认为职业教练是一份工作,与职业球员一样,看不到任何未来。
但经过今天,江文瑾却不由燃起小小的希望,“可是,如果他真的做到了呢?”
“你知道这不可能。”陆家言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就在昨天,天天来我们店里的莱诺夫人,她也依旧假设我不会说英文,这里还是纽约,自诩是全世界最包容的城市,而现在阿奇想要在美国人自己最喜欢的第一运动里挤出头,你觉得可能吗?”
长长吐出一口气,陆家言低声说道,“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受伤,然后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有什么不对吗?”
说完之后,陆家言和江文瑾都没有再继续说话,两个人似乎都有些累了。
电视机里,“早安美国”的节目依旧正在传播着欢快与幸福,为美国人拉开全新一天的序幕。
“……我想,接下来关注诺亚的视线会越来越多,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够延续出色表现,我们必须知道,NCAA的比赛也绝对不是游戏,激烈的竞争和巨大的压力,足以让任何人感觉到紧张。我们期待着他的表现。”“……哈哈,我就知道。赢得漂亮!赢得干脆!我就知道你能够做到,百分之百,让德克萨斯大学那群家伙全部都闭上嘴巴。去年输球之后,整整一年就在那里叽叽歪歪,现在终于能够闭上他们的嘴巴了。”
约翰-阿尔玛叼着他的烟斗,站在花园里爽朗地放声大笑着,浑浊的笑声在胸膛之中闷闷地回荡着,如同天际边的闷雷一般,嗡嗡作响,连带着整个身体都亢奋地微微颤抖起来,把烟斗里的零碎烟叶和灰烬都抖动了出来,眉宇之间的笑容就这样舒展开来,似乎就连阴云密布都变成了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那肆意的笑声带着一种特别的感染力,让陆一奇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不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阿尔玛先生,坚持战斗,这就是我们正在做的,也是我们将继续下去的,很高兴你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