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白玉花盆挪到窗台的另一边去了。
花盆要是放在这里,等明天天一亮,柳寻笙就又会被太阳晒个半死。
柳寻笙欲哭无泪,也不敢真的现在就哭出来,只敢在心底默默祈愿秦狰和沈听弦赶紧离开书房,他再悄悄把自己挪回去。
“哎呀你干什么?”好在沈听弦就见不得秦狰这么做,他直接伸手把花盆搬回春剑兰旁边,“这两盆花好好地待在一块,你干嘛分开人家?”
放在春剑兰旁边的话明天他一拉窗帘就会连春剑兰给一块遮住了,他不想见到的只有这盆牡丹而已,于是秦狰又把花盆抬走:“我喜欢把它放这边。”
“放哪里不一样,你还挑剔?”沈听弦见秦狰执意如此也没办法,毕竟这盆昆山夜光已经是秦狰的花了,他爱放哪都是他的事。
沈听弦戏精上身,蹙眉唉声叹气道:“小可怜,你沈叔叔帮不了你了,你要和你的同类分开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用啃完了鸡翅的那只手爱怜地摸了下牡丹的叶子。
然而秦狰看他满手油光,碰了牡丹后就在叶子上留下了油渍,不禁皱眉去打他的手:“你刚啃完鸡翅啊,手上都是油,别碰它——”
可谁也没有料想到,沈听弦的手实在太油了,秦狰去打他也没打到,反而在混乱中不小心把昆山夜光的一片叶子给扯断了小半片。
他们两人齐齐低头,望着秦狰手里的那半片叶子陷入了沉默。
柳寻笙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回了原地,又被秦狰给弄走了,一来二去他被这两人颠的头晕,更过分的是叶子还被人揪掉了!
“老秦你看我干什么?叶子不在我手里,又不是我扯的。”在秦狰抬起的头看向自己的刹那,沈听弦先声夺人,甩锅道,“辣手摧叶,你真是狠心。”
秦狰:“……”
秦狰无言以对,他本意是不想沈听弦用油手摸昆山夜光,谁知道护花不成,反而误伤了这盆牡丹。
“快滚,以后别来我书房看花了。”秦狰将那扯掉的半片叶子扔进垃圾桶,然后去推搡着沈听弦,叫这人赶紧走。
沈听弦又开始啃鸡翅了,声音模糊道:“那可不行,万一你再偷偷揪人家叶子呢?”
“我有病啊?”秦狰反问他,“无缘无故我揪它叶子做什么?”
沈听弦热衷于和自己发小作对:“这可说不准啊。”
“那揪就揪了,它还能拿我怎么办不成?”秦狰根本没多想,不过就是半片叶子掉了。掉了就掉了,又不会死,还是那句话——一盆花而已,还能怎么着?
秦狰将书房的灯门关上,将一室黑暗和寂静留给柳寻笙。
不过他把沈听弦赶到客房,在回自己房间路过书房时却停住了脚步,他低头看向自己右手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捏住昆山夜光叶子时的感觉。
昆山夜光的叶片是生有白绒毛的,摸上去细细软软,手感分外特殊。
加之秦狰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故意扯掉过哪种植物的叶子,于是他望着自己的手指,竟鬼使神差地放到鼻尖嗅了嗅——牡丹的叶子没有香味,除了一丝淡淡的草木气息,他什么也没闻到。
这味道和被锄草机修理过的草坪也没什么区别。秦狰心想。
在与他隔着一扇门的书房里,柳寻笙正抖着身体,收拢枝叶护住自己受伤的那片断叶,小声的颤着嗓音呜咽——
呜……这人真的很凶。
还会揪他的叶子。
柳寻笙都来不及感受叶子被揪掉的疼痛了,因为他现在很害怕,听秦狰离开前对沈听弦说的话,男人以后还要继续揪他的叶子吗?
柳寻笙慌极了,可他又没长腿,也不会化形,不能逃跑只能想办法谋生了。
在艰难地把自己挪回春剑兰身边的途中,柳寻笙绞尽脑汁地在想自己该如何自救。想了半天,他忽然记起《牡丹亭》柳梦梅与杜丽娘梦中幽会相爱的剧情,他虽然不可能也去到梦中和秦狰幽会相爱,但托梦给他叫他爱护花草,不要辣手摧花总可以吧?
柳寻笙好歹也是个开灵智千年有余的花妖了,托个梦的法力还是有的,当夜他看着月亮爬上高空,算着时间差不多到寅时后,便掐了个法诀悄悄潜入秦狰的梦里。
现实里柳寻笙还无法化形,不过梦中就没有这样的限制了。
他化出人形后先是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指和脚,继而又变出一枚小镜子,检查过自己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后便开始打量自己此刻身处的地方。
柳寻笙站在一条地砖铺就而成的小道上,左手边是沥青马路,右手边是一座带着些古意的大宅子。柳寻笙顺着小道往前走着,走到大宅子的铁门时才发现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而车窗黑乎乎的,不是很瞧得清里面坐着什么人。柳寻笙绕到车前,看到里面只坐着一个司机,司机脸上没什么表情,柳寻笙在他面前晃悠他也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