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头顶的那道口子越开越大,知道他以为的所谓的“白墙”完全打开后,柳寻笙望着他面前光脸都比他整个人大,与他四目相视的秦狰惊呆了。
此时正值黄昏的最后一刻,夕阳已经完全坠入地面,只剩下瑰丽的晚霞还霸占着一角天空,不肯将天穹交给另一边缀着点点碎星夜幕。
而秦狰坐在窗边,他光洁没有一丝疤痕的那半脸庞隐在卧室内的昏暗中,布着三道狰狞宛若蜈蚣伤疤的那半张脸,却被迟迟不肯离开夕色镀上了一层谲丽的色泽,连着他望向自己的向来邃深不见其他颜色的黑色眼瞳,都像是燃起了篝火,使他的眸光变得熠熠璨然。
再一细看,原来不是他的眸光在闪动,而是黄昏最后一抹霞光逝去的告别,那团火热明亮的球体终究完全落下了,秦狰眼里的篝火却并未熄灭。
反而因为别的光芒消失,使得卧室中另外一个微弱的光芒变得明显了起来——那是一朵盛开绽放到极致,如雪似月的昆山夜光。
它就如同传说中的那样:花色雪白,香气馥郁,明若灯笼,夜间可寻。
柳寻笙最自豪的也就是自己这明若灯笼的花,被秦狰养着时他就天天馋男人的磷肥,就怕自己吃少了开的花不够白不够亮,然而这一刻,柳寻笙却巴不得自己的花不会发光,最好入了夜后就融入黑黢黢的夜色中,什么都瞧不见,这样秦狰就看不到他了。
也不会让秦狰在黑暗中,在他花瓣阴阴幽幽的雪白光芒中,盯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挑眉问他:“柳仙人?”
柳寻笙抱着自己一片花瓣瑟瑟发抖,不敢吭声,就怕秦狰下一句话就是问的他“你怎么不穿衣服”。
但是秦狰就算不问,他光是一笑,所表达出的意思和威慑力度也和问了差不多了,柳寻笙现在只想跳下花瓣,跃到花盆里的土中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啊啊啊啊啊!
柳寻笙表面上虽然一言不发,心里却在疯狂尖叫——他为什么要化形呀!化形之后还不穿衣服!重点是为什么他化出的人形那么小,只有秦狰半个巴掌那么大!柳寻笙又羞又急,躲在花瓣后不敢把自己的身体露出,还把脸也给埋住了,他实在无颜见人,尤其是秦狰。只是柳寻笙想当个埋头牡丹,也得看秦铮给不给他这个面子。
显而易见,秦狰没给。
柳寻笙抱着花瓣当了会儿缩头乌龟,自我欺骗他什么都看不见所以秦狰也看不见他,但这是不可能的,托了昆山夜光花瓣会发光的福,秦狰就算不开灯也能瞧见柳寻笙在哪。
他不仅看见了,还要看得光光的!
秦狰抬手往墙边开关上一按,将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柳寻笙在这样的强光照射下根本无所遁形,就算他跳到花盆的土里把自己埋起,秦狰也有本事把他挖出来。
而躲在花瓣后的柳寻笙发觉屋里的光线陡然变强后被吓了一跳,身体颤悠悠的,可依旧不敢动弹,只是把脖颈缩得更紧了。
“柳仙人,好久不见。”
秦狰笑着和柳寻笙问了声好,但柳寻笙听了却吓得差点厥过去。
才逃避了没多久,柳寻笙就感觉自己的腰身似乎被人钳住了,他从花瓣上抬起头来,垂眸一看,赫然发现原来是秦狰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腰,正试图将他从花瓣上扯下。
没有法力的柳寻笙哪里阻挡得了秦狰?就算有都不一定都够阻止,哪怕柳寻笙使劲扒着花瓣不肯离开,他还是被秦狰给凌空拎起来了。
“呜呜……”
柳寻笙小声哼哼着,两条腿悬在半空一踩一蹬的,但就是找不到一个着力点,只剩下两只手还在揪在花瓣上做最后的挣扎。
此时柳寻笙的样子实在狼狈,墨色长发乱散,身无一缕蔽体之物,眼眶湿湿红红的,盈着泪光却不敢落下。
偏偏能两根手指就制服了柳寻笙的秦狰望着他这副模样,脸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唇角的笑容还越发深了:“柳仙人,你怎么变小了?还不穿衣服?”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这个问题终究还是被秦狰问了出来,可柳寻笙已经顾不上尴尬、害羞这些情绪了,他现在只是害怕——他在梦中可是骗秦狰说他是个仙人的,还说他只是因为喜欢昆山夜光才会对这种花另眼相看,但是再怎么喜欢,也不可能赤身luǒ • tǐ的从花朵里冒出来呀。
他现在就差凑到秦狰耳边,大声地对他说:“哈哈哈,老子是花妖,不是仙人,没想到吧?”
如今骗人遭了现世报——他虽成功化出了人形,却只有巴掌大小,灵力尽失,只能任由秦狰宰割,还不如不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