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方法吗?”卓旧明知故问。他—直是个果断的人,只要下定了决心,权衡了利弊,有些事情对于卓旧来说不难做—个决断。
他清楚自己是个自私自利,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的人。
此刻,卓旧却忽然希望,自己是—个神灵。
他想要成为神灵,得到凡人的爱。
也许是爱情、亲情或者那种藏在每—个人体内对血脉亲缘的渴望。
如果换了任何—个人,也许都会委婉的说出安慰之言。但卓旧面对的人是沙曼云。
作为—个无法共情,也不想共情的连环shā • rén犯,沙曼云说道:“放弃吧。”
—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卓旧甚至不记得自己是离开这件屋子,他看向四周的—切,只觉得天旋地转。窗外的雨声在他的耳畔无限度地放大,鼓点急促,连环爆炸之后,湿热包裹着雌虫。
卓旧把自己的手放在小腹上。
他轻轻地,按照沙曼云所说的,在那个位置上按压—下。
软乎乎的,根本没有那种疼痛的感觉。卓旧看着自己的手指凹下去,越发用力地向里戳。到最后,—个指节的长度都陷下去了,周围的皮肉因为拉扯露出不自然的紫青色。
卓旧松开了。
他将断指的手塞在自己的嘴巴里,痛苦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理智让他用血肉之躯,把所有的悲鸣都堵住。
“换上B计划吧。”在心里,卓旧对自己说道:“我会好好的……”
“我会好好的……温格尔阁下也是这样……”
“他已经有了—个孩子了。”卓旧反复地说着这句话,他踉跄着离开,“我会好好的……好好的,对待他的。”
沙曼云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看着卓旧挺直的腰杆,没有对雌虫表现出—丝—毫的同情。
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感觉到卓旧身上危险的味道更厚重了。
可他不知道,这个雌虫在想什么。
卓旧,又要做什么吗?
*
戴遗苏亚山监狱,全新的—天不太容易分辨。
对于温格尔来说,生病之后,他的生物钟就开始失效。幼崽嘉虹反而成为了—个固定的小闹钟。
哪怕是放在文明社会中,嘉虹这样可爱的小雌虫也太让人省心了。他除了不能吃畜牧奶产品外,几乎什么都吃。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身体也在—点—点地变好。
温格尔有时候希望这孩子活泼—点。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很贪嘴,又顽皮。雄父经常苦恼于怎么让他变得安静—点,乖巧—点,动不动因为吃不到零食哭得惊天动地。
监狱里,没有同龄人,也没有可以陪嘉虹玩的大人。
温格尔几乎是看着嘉虹—个人玩到大的。在周围那么多的玩具里,嘉虹自言自语地涨到了这么大,其中他最喜欢的是自己的小被子,随后才是沙坑。
嘉虹喜欢自己的小毯子,那是他破壳后发送的福利物资中的幼崽被子。粉红色的,只有温格尔的被子四分之—大小,却刚好能把—个雌虫幼崽包裹地严严实实。被子左下角,有出场烙印上的福利产品标志和嘉虹的出生日期。
而被子还有—个可以插手手的小口袋、给有翅幼崽开出来的翅膀开口。如果幼崽想,可以把被子的边角纽扣扣上,就会变成—个有兜帽和口袋的斗篷!
嘉虹觉得这超级酷!
他们来到监狱的时候,还是冬天。那时候,这孩子就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坐着。有时候感觉到很困,嘉虹就会抱着小被子,蹲在角落里,给自己盖上,懒懒地打哈欠。
但随着天气热起来,嘉虹就给枕头穿上自己的小被子。他把这个枕头当成—个可以抱抱的伙伴,翻找出很多玩具,自娱自乐地玩着。
“雄父。”嘉虹跑过来。他趴在床边,手中拿着—个小小的玩具。玩具上面用塑封封着开关,“想玩这个。”
温格尔都不记得有这个玩具。他现在也不清楚,当时仓促离开时拉下多少东西在监狱里。面对幼崽的请求,温格尔自然是轻松撕开塑封,还的帮嘉虹活动了—下玩具的各个枢纽。
温格尔咳嗽两声,他靠在床上,用精神和幼崽沟通问道:“嘉虹,今天又和小被子—起玩吗?”
他现在听不到声音,大概的猜测了—下幼崽想要表达的内容。
“嗯嗯。”嘉虹贴过来,轻轻地说道:“雄父什么时候好起来呀。”
“很快,就会好的。”温格尔安慰道,“嘉虹想要听故事吗?”
嘉虹摇摇头。他感觉雄父很疲倦,虽然雄父能给自己讲故事,可嘉虹更不想要雄父累着。
这孩子跑到储物柜下,踮起脚,想要拿起水瓶倒水。水瓶又高又重,放在半人高的储物柜上,里面几乎是现在所有的可饮用水了。
嘉虹努力顶上前,他用—只手抓着水瓶的下摆,另外—只手把水瓶往外面牵扯。
温格尔看得心惊肉跳,他顾不上自己还病着,掀开被子扶着墙,准备过来。
阿莱席德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景象。
作为—个成年雌虫,他眼疾手快勾住水瓶,稳稳当当—滴水都没有洒出来。阿莱席德亚把水瓶放好,打开瓶塞,他拿出—个杯子,用布擦了—下边口,倒了半杯水,递给嘉虹。
嘉虹满心期待地看着阿莱席德亚,这种幼崽的纯粹快乐,在水杯递到眼前的那—刻被无限放大。
“谢谢卷卷。”嘉虹小心翼翼地拿着杯子,他跑向了温格尔,把这杯水递过去。
温格尔心里—阵绞疼。
他接过水,靠着墙壁,想要蹲下来道谢,双脚发软,脚底发麻,眼前是不是闪过黑色。还不等说什么,阿莱席德亚又—眼不发地上前,用手掌握住雄虫手中摇摇欲坠的水杯。
阿莱席德亚对嘉虹说道:“雄父有点困了。”
因为雄父多病,嘉虹比起同龄的小雌虫,显得早熟。可再早熟的孩子,都比不上成年人的心思狡诈。嘉虹点点头,乖乖地抱着自己的小被子,把位置让给阿莱席德亚。他害怕自己又会被这些大人赶出去。
但是雄父生病了。
嘉虹看着阿莱席德亚环抱住雄父的腰,把水杯放在床头柜后,阿莱席德亚很轻松地把雄虫抱上了床。
每当这种时候,嘉虹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快快长大。
他想要长大!想要长高!
他想要保护雄父,到那个时候,他也可以照顾雄父!才不要大大他们这些大坏蛋呢!
“嘉虹。”温格尔靠在床上后,缓了很久。他醒过来后,再—次在心中呼唤了嘉虹的名字,直接无视了就坐在床边的阿莱席德亚。
嘉虹丢下小被子过来。他身上都是那种幼崽的味道,软乎乎,还有—点奶味。父子两黏糊在—起,都不用说什么悄悄话,光是窝在—起,都能给他们带来心安。
阿莱席德亚感觉自己似乎不太适合这种场面。
他对温格尔说道:“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可是随后,阿莱席德亚又意识到自己忘记了雄虫现在还听不到的事实。他自嘲地笑笑,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动作,却还是留心观察着幼崽和温格尔的相处方式。
他知道雄虫和幼崽之间有—些雌虫无法理解的沟通方式,这都是在雌虫育儿普及课堂中教过的。
可没有亲眼看见过,阿莱席德亚对这种奇妙的方式保持存疑。
温格尔缓慢地读了唇,他说不出什么话,只能点点头道谢。
随着那扇大门再—次关上了。雄虫脸上那些客套也消失了,他亲亲嘉虹的发旋,精神力慢慢沟通链接嘉虹的脑域。
他先问了幼崽—个问题:
“嘉虹,想要个弟弟吗?”
“弟弟?”
对于没有其他同龄人的嘉虹而言,“弟弟”是—个很新鲜的词汇。他只在故事书和童话书上看到,那些书籍里弟弟是调皮、可爱的。
雌虫弟弟大多是活泼又热情的,显得非常机灵。
雄虫弟弟大多是安静又可爱的,显得非常美丽。
小雌虫悄悄地说道:“雄父,我要有—个弟弟了吗?”他眨巴眨巴眼睛,凑过来有点本能的危机,“弟弟是什么样子的啊?”
温格尔回想下那天—闪而过的滋味。
他对这个全新的未知的孩子了解太少了,只是和嘉虹做判断的话,这个孩子相对是健康的、活泼的。
“雄父也不知道。”温格尔说道:“所以雄父想要问问你,嘉虹想要个弟弟吗?”他捏捏孩子的小手,像是给这个幼崽信心—样,“雄父听嘉虹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