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肆一睁开眼，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眼前熟悉的米白色桌面，让他回忆起了高中时代的课桌，回忆起过去午睡醒来时的场景。
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脑子异常清醒了吧。
祁肆坐直，靠在后桌上向前方望去，发现前面有人趴在桌上，有人坐直了身子，有人用双手撑着脑袋，而前面的墙上挂着块大黑板。
这些人有规律地分布教室之中，一排十人，每两人间便相隔了五个座位，这让祁肆想起了考场。
当然，考场中相隔的两人是不可能相隔这么远的。
祁肆知道自己在做梦。
在梦中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谓之清醒梦。
这对祁肆来说并不少见，清醒梦嘛，他之前确实按时入睡，做梦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梦到这么真实，真实到难以置信的事情也是头一回——他正看着他的前桌、那个双手撑着脑袋两侧的年轻人手一滑与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后又捂着鼻子在桌子上扭来扭去。
清醒梦能有这么清醒么？
那人的脸与桌面亲密接触时脑袋还弹了弹，看着就疼。
同情前桌的同时，祁肆也意识到这间教室太过空旷寂静，明明醒来的人有这么多，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甚至前桌撞鼻子时也未发出声响，寂静到不正常。
还有，无法从座位上离开。
当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清醒后、并意识到无法从座位上离开的事实后，所有人的面前出现了一根笔，与一张疑似问卷调查的纸。
之所以是“疑似”，是因为这张纸上写满了与灵异恐怖相关的问题，诸如“你是否怕鬼？”“你相信神吗？”“如果和鬼共处一室，你会怎么做呢？”之类的问题，但各种各样的颜文字让这张问卷调查显得微妙起来。
卖萌系的颜文字与灵异向的问题相结合，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说不出的诡异感。
标题是：《灵异恐怖小调查～》
而标题下方则有一行稍小的字：～各位十点半至十一点之间入睡的幸运儿们，请愉快地回答问题吧～
白纸黑字。
那两个空心有些刺眼。
底下的颜文字倒无所谓，祁肆在意的是那两个空心。
虽然不知道目前是什么情况，但祁肆在开始做题前选择了用桌上的黑色中性笔将那两个空心涂成黑色的实心。
接下来他便淡定地开始做题。
无视恶意卖萌的颜文字，祁肆认真思考认真回答，而在不知不觉间，那两颗被涂黑的空心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期间祁肆的前桌回头看他时被惊住了——这人为什么做题做的这么认真？！不害怕吗？
祁肆迟迟不抬头，他的嘴开开合合，既发不出声音也未能引起这人的注意力，迟早犹豫片刻，没敢伸手拍他，最后气馁地扭回头，做出了与祁肆一样的选择。
空旷的教室中是不正常到极点的寂静，没有写字的沙沙声，也没有人的呼吸声，即便是针落到地上也不会有声音。
祁肆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拿着笔选ABCD，下笔毫不犹豫，不一会儿便将所有的题做完，往题目回看时，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被他涂黑后成为了黑色的心，又变回了原来的空心。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四周，如今依然没有人动作，前桌也在做题，祁肆想了想，伸手选择将空心再次涂黑。
……
迟早埋头苦做选择题，一边在心中吐槽出题的人脑子有病——这问卷调查有个鬼用，难不成还真把鬼放到他面前晃悠一圈让他和鬼来个面对面亲密接触么？
题量不多，迟早很快就完成了，他放下笔后想到后桌那个一开始便毫不犹豫下手做题的人，便回头看了一眼，又一次惊住了。
这人早已做完了问卷，拿着笔在涂标题上的两颗空心。
——这得有多心大才能干这事？！
迟早忍不住怀疑后桌的这位仁兄脑子进了水。
但很快，他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从关注后桌脑子是否进了水，转而关注起被后桌涂的两颗心。
不管怎么涂黑，都会变成原来的空心。
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祁肆终于抬头，和迟早对上了视线。
迟早看见他的第一眼，便是一愣，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眼熟，但对方很快向他露出了礼貌的笑容，迟早便将那丝微妙的熟悉感抛之脑后，下意识地回以一笑，旋即反应过来——现在并不是能友好打招呼的情况。
怪人。
迟早心慌慌地转过身，为目前的情况担忧不已，盯着标题的空心发了会呆，鬼使神差地也拿起笔将空心涂为实心。
某个暗戳戳偷窥的「神」本就被不按套路出牌的祁肆气到了，如今见祁肆的前桌也参与进来，不由得更气了。
人类原来这么无聊的么？？？
「神」一边在心中吐槽人类无聊，一边与这对无聊的前后桌杠上了，做出了无聊的举动。
迟早惊讶地发现他那张纸上的空心出现了与后桌那人同样的情况，不管涂黑多少次，都会变为本来的模样。
他涂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傻，登时放下笔，再次捧着脑袋陷入消沉。
——这都是什么事啊！
迟早如是想。
不傻才怪。
「神」如是想。
这间教室之中，许多人都为现状而惊慌疑惑，这些感情与恐惧属于同一种类型，让「神」十分满意。
没有其他人像祁肆与迟早一样心大的沉迷于将空心涂黑，「神」只觉得这对前后桌傻到没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