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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东筵西散(九)(2 / 2)

“那怎么不派粮食给他们吃?”

“派了,”陆瞻十分耐心,被里捉了她的脚按着,“朝廷去年就发放了灾粮,祝斗真派人在城外设了粥厂,只是粮不够,粥不能立筷,自然也填不饱肚子。”

芷秋缩回脚,不屑地吐吐舌,“祝斗真我是晓得的,专是个穷奢极欲的主,你瞧这园子,还有留园,一并沈大人住的那个长园,还有他家!他有好些个宅子呢。往前我们到留园去,你也瞧见了,用的都是金樽玉碟,你们没来时,这些空着的园子里都有不少下人。你想想,养这么些个人,再有他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钱?就他那点子俸禄,能开销得起?”

说着就怀了十二分的气,白瞪着陆瞻,“要我说,你们那个镇抚司要抓贪官,头一个就该抓他!他就是苏州府数一数二的大贪官!嗳,你怎的不抓他?你实话跟我说,你没拿他什么好处吧?”

陆瞻窥她可爱非常,连着被子一齐兜她在怀里摇一摇,“还真拿了不少,不然我怎么不抓他呢?”

“你讲真的?”芷秋在他怀内探出两个眼,将他狠拍一掌,“陆瞻,你是个读书人,既然做了官,就要做一位清廉爱民的好官,怎么能与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呢?”

他半真半假地笑,“可我就是个内侍官,黎明苍生,我管不了。”

“内侍官怎么了?不也是官吗?既是官,就有权,有了权,就该为百姓筹谋。况且你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更该替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说句才是啊,眼下城外民不聊生,你正该管管啊。”

“我怎么管?”陆瞻莞尔不止,脸色始终淡淡凉意,“难不成叫我将缎子煮给他们吃?算了吧,各司其职吧,等他犯了事,我自会拿他,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芷秋欲要争嘴,却在他略带书剑气的笑容里,倏然发觉在他眼中,业已找不见那位意气风发少年郎的痕迹,人是会长大的,他早不是他了。

见她不高兴,陆瞻颇感无奈,叹一缕气,搂着她,“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简单,若是一个贪官污吏,拿了就是,可你想想,他们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贪墨,是一两个贪官的事儿吗?少不了上下一气,这些人在朝中都是有人照应着的,别说我,就是皇上也不敢妄动。”

“那真就不管长洲县百姓死活了吗?”

“管,但得长远的管,眼下死些人,就能造福两京十三省,他们死得值。”

芷秋懵懵懂懂,抬眼窥他,“两京十三省的人是人,他们就不是人吗?”

“你这是傻话。”陆瞻轻笑,眉宇里带着一丝漠然。

渐渐,芷秋升起一种既熟悉又陌生之感,好像将至未至的明天,充满未知的惊险。

而明天对于云禾来讲,是充满希冀与幸福的,在夏蝉吱吱的喧嚣里,日光为她加冕,她等待着登基为良人,逃离醉生梦死的苦海。

这一喜讯令她由晨起傻笑到了午间,高兴得早饭也吃不下,早早央求袁四娘摘了她的牌子在屋里等着。此刻闲坐榻上,托着腮,垂着把纨扇一摇一晃地发怔。

倒了茶也不吃,骊珠当她傻,收了茶盅笑她,“姑娘,您这么不吃不喝的,知道的说是喜事,不知道还说您遇见什么天大的犯难了呢,何苦来?早饭不吃,午饭总要吃吧?别一会子公子的银子还没拿来,您倒先饿死了。”

云禾痴痴发笑,像没听见,倒是门外来人应下话来,“饿死了你们姑娘,谁来赔我个新娘子?”

可不是意气风发的状元公?束着高髻,穿一件月白三多纹的圆领袍,还是往年云禾请师傅替他裁的。云禾见了,飞裙舞衫地扑将到他怀里,笑得两个脚在裙里直跺,“银子可换来了?”

抖歪了髻上一朵木芙蓉,方文濡抬手替她拂正,乔装嗟叹,“进门就我问银子,怎么不问问我吃没吃饭?啧啧,真叫人伤心啊。”

“那你吃没吃饭?”

他笑出来,吻在她腮上,“吃过了,有几位同窗摆席贺我,本来换了票子就要来的,就是推脱不过才耽误了些时辰。”

说着便由怀里掏出几张票子,拉着云禾坐到榻上,“五千两全换了票子,叫我母亲存放了一千,我留了三百平日里打点应酬。这里是三千七,三千给妈妈赎身,回头将身契给我,我好到教坊司去替你脱籍。七百两你自己留着,你这里的衣裳首饰都抵给了你妈,自己去新打首饰裁衣裳。”

云禾接过来,咽喉里却锁了轻愁,“你自己就留三百两,哪里够用啊?这七百两你也拿去,你如今是状元老爷了,不好蝎蝎螫螫拿不出手。”

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她将从别的男人身上榨来的钱都给了他,以从不计较、从不后悔的爱滋养了他的前程。

他细看她的眉目半晌,心境一如当初,好像她递来的是比千金万银更沉甸甸的一颗心。

不一样的是,他推拒得比从前更加坚毅,“我不要,是给你的。这是我头一回给你钱,从前我连朵绢花都给你买不起,我知道七百两对你来讲也不算多,可我眼下只有这些钱,等了放了官,往后俸禄都交你保管,你就看着咱们家的银库。”

玉容无尘,她从未改变,还是一心为他打算,“可单说你回来这些日,不是这个请就是那个请的,你来我往的,少不得花钱还人家的席面。”

“我够了,大约京城里放任的札付已经在路上了,过个一二月,我就能领到俸禄。”

“要将你放到哪里啊?不会到外地去吧?”

方文濡呷一口茶,额心稍蹙,“多半不会,往前在恩荣宴上,圣上还说过我是平头状元,必定知晓民风民情,我揣摩那意思是不会许我编修之类的闲职,该是派到地方上。眼下苏州好几个县发了灾,城外满是流民,县上已罢黜一些官员,我又是苏州本地人氏,我想,大约是叫我在哪个县上补缺。”

一席话苦煞了云禾,满眼春江都是愁,“那你到县上去,岂不是同我分隔两地?”

“县上又不远,”他笑抓她的手揉一揉,隔着炕几哄她,“我都想好了,眼下家里正在装潢,大约得一个月才能好。我先去拜任,差不离房子拾缀好了,我就告假回来接你家去。”

云禾撅着嘴,反拉着他的手晃一晃,“做什么还要等一个月?有什么好拾缀的?你请个吹打班子直接抬我去就好了嘛。”

他将她拉过来,揿在怀中宽慰,“你只晓得我家里三间破瓦房,却不晓得到底有多破,缝下雨天就要漏雨,湿得一个屋子没处睡。总不好叫你去了,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不是?你是锦衣玉食娇养惯了的,叫你在那屋子里睡几天,只怕要睡出病来。”

她默然半晌,还似不高兴。方文濡忙转了谈锋变着法哄,“别不高兴了,眼下先将大事办了,使人请妈妈上来,拿了身契,我好替你去换籍书啊。”

如此同袁四娘清算了一番,拿了身契,忙不迭的就去换籍书。

这厢姊妹们纷纷来贺,趁势就在房中摆了一局,歌舞场上,泪滴春衫袖,笑催玉琵琶,个个皆说月到风来阁风水好,嬉嬉闹闹地扭做一团。

四娘指着云禾对心来的几个姑娘谆谆教导,“倘或你们以后猪油蒙了心要贴男人,还该同你们姐姐学学,也贴个状元郎出来,往后就有的是好日子,只是须得把你们的眼睛擦亮些,别吃了男人的亏!”

“妈!”云禾急嗔,拍得案面震天响,“往后不许再提这个了,他做了官,您还该给他留些面子才是,说出去他是叫一个倌人贴补出来的,好听呀?”

“好好好,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还跟妈急起来。”

欢泪笑雨间,云禾吃得酣畅淋漓,醉醺醺地倒在帐中,闭眼前,随手划下帐,似乎将风霜染眉的过去一笔勾倒。

床侧立着两盏银釭,闪烁出圆满的光圈,暖洋洋照亮满室。在下一场风霜到来之前,幸福恰如窗畔明月,如此绚烂和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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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窗寮:两层窗户,外面为窗,里面为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营养液,请踊跃评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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