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有九十九级台阶,毓秀的两只脚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走的步履维艰。
洛琦走在毓秀之前,进楼之前,他特别脱掉自己身上的黑袍。
即便毓秀眼前看到的不是黑暗,她心中的阴郁却不得驱散。
二人走到顶楼,洛琦气息如常,毓秀却少了半条命。从迈进门踏上第一层台阶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跳的犹如鼓鸣,两边肩膀像是被大石头压着,无法喘息。
摘星阁的两扇门就在眼前,毓秀的心被巨大的恐惧填满,每再往前走一步,她的魂魄就少一分。
洛琦见毓秀似有踉跄,本想扶她一扶,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毓秀扭头看一眼洛琦,见他面上并无窘迫之意,忍不住冷笑着说一句,“你连扶我都懒得?”
洛琦回话的面无表情,“臣只是皇上的掌灯人,并非皇上的拐杖。皇上若跌倒了,臣自然会扶,可只要皇上还能走,臣伸手过去,只会惹皇上厌恶。”
推脱的好干净。
毓秀为华砚而伤,无暇猜测洛琦故意激怒她的用意所在,“从小到大做我拐杖的人就在这扇门之后,他却再也不能动不能笑不能说话了。”
洛琦闻言,目光一闪,直直迎上毓秀冰冷的眼神,没有回话。
毓秀一声长叹,再不看洛琦一眼,伸手去推门,可手指触到门框的那一刻,却再进不了一寸。
这道门对她来说,是过去与未来的边界,推开这道门,一切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华砚的音容笑貌,从此只会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洛琦见毓秀裹足不前,就上前一步,将灯笼举到她面前,“惜墨不能久留,左右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请皇上当机立断。”
当机立断……
眼前的这种情况,若是用当机立断四个字就解决得了,她又何苦纠结的五内俱焚。
她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离开的人,还有随离开的人一同离开的那个还心存良善与信任的她自己。
洛琦将一只灯笼挂在摘星楼的明灯处,站在毓秀身后,握住她的右手,在她耳边轻轻说一句,“在这一局中,总有一些时候,皇上处在像今日这一般的逆境,或像往日似无异常的顺境,会心存犹疑,难以抉择,臣身为皇上的布局人,不得已要为皇上做抉择,就算最后,皇上会因为这些抉择怨恨我。”
话音落时,毓秀猜到洛琦会捏着她的手顺势推门,一瞬狂躁心跳,她已反握住他的手,阻拦他要推门的动作。
可门还是开了。
是被洛琦用拿灯的左手挥掌风推开的。
门开的一刻,洛琦手里的灯却灭了。
风从栏外灌进摘星阁,如利剑一般穿透毓秀全身。
摘星阁中那两人的衣衫被风掀起,凌音立在堂中,面若秋水。他背上背的,是华砚。
华砚的下巴卡在凌音肩膀上,黑暗中毓秀虽看不清他的表情,照面的一瞬间,她的头却像被雷劈中,剧痛难忍,身子栽歪着往下倒,右手抓了两把才扶住门。
凌音见毓秀站不稳,急的想冲过来扶她,走出一步,感觉身上的那个人动了动,才不得不强忍着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