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说完,她便转向迟朗问一句,“迟卿身为刑部侍郎,通晓大熙律。私造铸币,该当何罪?”
迟朗躬身拜道,“私铸币,轻者抄没家产,流放边疆;重则处以极刑,三族连坐。”
毓秀点头道,“在朝的都是我大熙官员,私铸之弊,你们就算不甚了,也必有耳闻。”
她一边说,一边从上位站起身,走到众臣列中,目光凌厉,看着躲避她注视的每一个人,最终在岳伦面前站定,笑着问道,“岳卿身为户部尚书,无人比你更知晓私铸之弊,就请你来说一说,私铸于朝于民有何危害?”
岳伦抬头看了毓秀一眼,又马上低下头,“私炉盗铸,古已有之,朝廷屡禁不止,皆因民间不法之徒私铸伪钱图利。”
毓秀似笑非笑地看着岳伦,“依岳大人所说,私铸一事,只是民间少数不法之徒为逐利私自行事?”
岳伦点头道,“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无论朝廷法度如何严谨,刑罚如何严酷,总会有亡命之徒为追逐利益铤而走险。”
毓秀笑道,“岳大人这般说法,难免有巧言狡辩之嫌。你方才的话,分明在暗示私铸一事是刑部办事不利,与户部无关。”
岳伦泰然回话道,“臣身为户部尚书,绝无推脱职责之意。制钱以铜为材,铜贵钱贱,朝廷花耗人力物力铸制制钱,是为了方便民间流通,私铸屡禁不止,户部难辞其咎,但只依靠臣等之力,实难除其弊。”
毓秀点点头,转而走到迟朗面前,笑道,“岳大人说无论朝廷法度如何严谨,刑罚如何严酷,私铸都屡禁不止,迟卿身为刑部尚书,依你看来,这当中根本的原因是否是因亡命之徒为追逐利益铤而走险?”
迟朗躬身一拜,“事出有因,必究其理。依臣愚见,私铸钱屡禁不止的根本原因,是西琳铜矿开采有限,铜价上涨,铸钱亏损,朝廷被迫减少铸钱数量,民间制钱不足,交易买卖不便,又有奸商借铜价上涨之机,暗毁铜钱私囤铜器以牟利,更加重民间流通不便,于是私铸才无法根除。私铸虽违国法,却也弥补了朝廷制钱不足之弊,方便民间买卖,因此渐渐也有地方官府对私铸暗开方便之门。”
毓秀点头笑道,“迟卿说的这一番话,朝中人人皆知,却无人敢言。只因这其中牵扯到西琳多年积弊。朝廷虽有法度,然上有政令,下有国情,中有寻隙牟利之徒,弊政积重,如硕鼠蠹虫,拖垮朝廷;今日你慷慨直言,是朝廷之幸。”
迟朗抬头看了一眼毓秀,拜道,“臣深受皇恩,自当直言。受陛下谬赞,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