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壖与凌寒香猜到毓秀此言意有所指,不自觉地对望一眼,面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凌寒香见姜壖噙着冷笑不说话,只好先开口道,“臣等自然不能与恭亲王相提并论,陛下折煞臣等了。”
毓秀摇头笑道,“姜相与凌相都是母上留给朕的辅政之臣,朕登基之后若无你二人在宰相府协理朝政,朝廷的各项新政与变革也不会进行的如此顺遂。”
这一句听上去是示好,在座诸人却都品出内含一丝嘲讽。
凌寒香见姜壖不为所动,不得不再开口圆场,“臣等愧不敢当。”
灵犀在旁笑道,“陛下与本王仰仗姜相与凌相自不必说,贺副相年纪轻轻,且入宰相府只短短时日,却已渐如二相一般,成为朝中的中流砥柱。”
贺枚被扯入局中,面上闪过一丝赧色,微微一笑,对灵犀施一礼以为回应。
凌寒香笑道,“陛下眼光卓越,人尽其才,朝中如贺副相一般的青年才俊已纷纷崭露头角,再过几年,我们这些老臣恐怕都要为后辈让贤了。”
她说完这一句,特别看了一眼姜壖,姜壖虽默然不语,面上却并非没有波澜。
灵犀与凌寒香交换一个眼神,笑道,“说起朝中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除了贺副相,还有刑部尚书迟大人,大理寺卿程大人与工部侍郎阮大人,陛下曾将四人比作梅兰竹菊四君子,如今看来,似乎颇有远见。”
凌寒香点头笑道,“当日在千菊花宴上,陛下以菊君子喻人之时,贺副相尚在囹圄之中,我等为臣者曾深为不解,如今想来,凡事皆有定数,不知因果,只因自己浅薄罢了。”
灵犀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姜壖,点头道,“凌相说的不错。”
二人一搭一唱,刻意调侃敲打,姜壖却岿然不动,漫不经心地自斟自饮,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毓秀看了半晌,笑着举起手里的茶杯,对在座四人道,“朕病了这些日子,一直不见好转,今日不遵医嘱与恭亲王和三卿小宴,实因心之所向,这一杯以茶代酒,与众卿同饮,请诸位赏我这个薄面。”
灵犀、凌寒香与贺枚闻言,皆惶恐起身,恭敬一拜,姜壖不慌不忙放下手里的酒杯,在三人之后起身,稍稍对毓秀行一礼。
侍从上前为姜壖斟满半空的酒杯,四人举杯与毓秀同饮。
一杯饮尽,众人归座。
毓秀笑着对姜壖问道,“方才恭亲王与凌相盛赞朝中几位品行才学皆佳的年轻官员,朕深以为然。其实在今科士子之中,也有潜力超群的新人,姜相慧眼,可否为朕指点一二。”
姜壖被问到头上,不得不开口回一句,“新官入部皆依陛下属意安排,陛下想要提拔何人心中早有盘算,何必要借老臣之口言明?”
这一句说的如此直白且不留情面,灵犀三人皆有变色。
毓秀却只一声轻叹,“姜相不卑不亢,有话直言,不愧为国之诤臣。其实朕心中也一直有话想对姜相说,却碍于彼此的颜面不知如何出口,今日当着恭亲王与二相的面,何妨一吐为快。”
姜壖见毓秀戚戚然而并无怒色,猜到她是想使哀兵之计而并非剑拔弩张,想了想,便笑着回一句,“请陛下赐教。”
毓秀举筷为灵犀夹了一块鱼肉,灵犀对毓秀微微一笑,提筷吃了。
凌寒香与贺枚原本正襟危坐,见二人如此,猜到毓秀不想气氛太过肃杀,便也各自拾起筷子,夹菜慢慢来吃。
姜壖手里仍只握着一只酒杯,却并不提筷,似已打起十二分精神,等待毓秀之后的攻防。
毓秀见姜壖绷紧身体,禁不住微微笑道,“平心而论,姜系这些年间为朝廷输送了不少人才,姜相虽执迷于派系党争,却也是人所共知无可置疑的能相,尤其看人的眼光极佳,你选用提拔的皆是有才有能且可忠于派系之人。在选材用人之上,朕有许多事可以向姜相请教。”
这一句明褒实贬,用词激烈,灵犀莫名觉得脊背发寒,凌寒香与贺枚也似有惊诧。
如此一顶又厚又重的帽子扣到姜壖头上,若不是今日小宴的场合和今上温软和顺的语气,他难免要怀疑她是想于此时彻底掀翻棋盘,撕破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