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紫衣与唐卓对望一眼。
卫紫衣拱手道:“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既是兄弟,朋友之说,未免见外。只是在下教务缠身,实在走不开,尚请见谅!”
唐卓也拱手道:“我等俗人,俗事也多,到了贵府,恐会搅了贵府清静,阁下盛情,我等心领。”
宇煌和颜悦色道:“说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是在下强求了。”
再邀他们入舱谈笑一阵。天色渐暗,卫紫衣等人起身告辞。
宇煌叫人将船靠岸,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回身后眼色一冷,对钟迅道:“着人盯紧他们,二殿下那边,也加紧留意。”
回到客栈,镇国府的丫环和轿夫已等候多时。
丫环一见宝宝便捧出一套女装,请小姐更衣过府。
宝宝瞪目,望着卫紫衣不知所措。
卫紫衣含笑低语:“大哥还没见过宝宝穿女装的模样,想来应该另有一番风韵。”
宝宝脸红道:“一定要换吗?”
卫紫衣附耳道:“宝宝要是怕羞,不如先让大哥一人看了,再决定不迟。”
宝宝点头,回房让丫环帮忙换了。
其他人等在外头,盯紧房门,好奇换了女装的宝宝是怎生一副模样。
只听见宝宝在房里喊道:“大哥,你进来。”
门开了,丫环含笑走出。卫紫衣掀帘而入。
宝宝低着头,攥着衣角。
卫紫衣上前,轻轻抬起她下巴,望了半晌,再上下打量,叹道:“宝宝,还是换上男装罢。”
宝宝咬着唇,委屈的模样:“我就知道不好看,你硬要人家换。”
卫紫衣再叹道:“小傻瓜,你着男装已招引那样多人,这模样再出去,大哥以后什么也别做了,就坐在门口等着赶人吧。”
宝宝吃吃笑,将头埋在他胸前:“大哥真夸张。”
卫紫衣将下巴搁在她头上,半晌不语。
宝宝抬头,疑惑道:“大哥,怎么了?”
卫紫衣欲语还休,一会,终于开口道:“宝宝,你,你过去住几天便回来罢,还有,出去的时候换上男装罢,还有……”
宝宝笑道:“大哥说得我要出远门似的,不过是隔了几条街,我随时都可以过来。”
卫紫衣期期艾艾,话还是出不了口,宝宝便问:“大哥有什么话说不得?”
卫紫衣终于开口道:“那个,唐卓和高渐飞也要过去罢?......”
宝宝歪头看他,笑道:“原来大哥喝醋了,怪不得一阵酸味。”
卫紫衣轻弹下她额头:“取笑大哥,该打!”
宝宝环住他腰,脑袋搁在他胸前:“大哥要不放心,那就不过去呗。”
卫紫衣将她拥了一会,终是说道:“走吧,别让人等久了。”
宝宝别扭地跟在卫紫衣后头。
众人睁大了眼,张大了嘴。
熊峰嘴巴半天没合上,乖乖,这是人么?
宝宝被他们瞧得浑不自在,快步向客栈门口走去,却忘了此刻穿的是曳地长裙,前脚踩住了裙摆,眼看就要和大地亲蜜接触,卫紫衣闪身上前一把扶住。
唐卓身子也飞了过去,手吊在半空。
高渐飞手伸出了半只。
熊峰分别狠狠地瞪了他二人一眼。
唐卓放下了手,摸摸鼻子,负手望了望天,喃喃道:“天黑得好早啊!”
高渐飞手绕了半个圈,搔向脑后,嘿嘿笑道:“是啊,天黑了。”
宝宝、高渐飞、唐卓分别立在三顶轿前。
卫紫衣执住宝宝双手,临别的秋波,一浪接一浪。
唐卓扇柄叩叩轿门,再望望天,声音不徐不疾道:“天真的黑了。”掀起轿帘,坐了进去。
高渐飞生平第一次坐轿,感觉有点新鲜,摸摸轿门,好歹现在先熟悉熟悉,以后上朝说不得也得坐轿。也坐了进去。
轿夫望望卫紫衣,等得有点不耐,斗胆开口道:“这位爷,天真的黑了,您看……”
卫紫衣放开宝宝,扶她进轿,嘱了句“坐好了”,放下轿帘。
轿夫唱声“起轿”,晃晃悠悠,三顶轿子乘着秋风顺着东街渐渐瞧不见了。
熊峰不快不慢,刚好在卫紫衣转身的那一刹,谄媚道:“教主要不放心,属下去帮您盯着。”
卫紫衣眼睛锐利向他一瞥,衣袖一挥,走进客栈。
朱楚拍拍熊峰肩头:“马屁拍到马蹄上了。让老哥哥教你一手,把话改一改,这样说:教主,这宝少爷年纪也及笄了,不如趁早去向候爷提亲,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熊峰甚是明白地点头:“对啊,今早还问教主啥时候跟宝少爷成亲,我咋就忘了这样讲呢?”捅了捅朱楚,“你说,欧阳候爷那官大不大?”
“那还用说,掌管京城几万禁卫军,又兼管吏部,能不大么?”
“那,他会不会嫌咱教主没个官品,将宝少爷订了给别人?”
“他敢,瞧瞧咱教主跟宝少爷那腻劲,不怕闹出人命吗?他要敢,咱也不答应,第一个把宝少爷抢回来。”
“这话中听。”
夜阑人静,卫紫衣依照往常,端坐书台,不过今晚看的这段书似乎特别隠晦,灯火烛影也曳得厉害,没奈何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拉低少许,染了秋露的凉风乘着窗隙,扑面的凉。
卫紫衣指沾露水,目光穿过了三条街,往镇国候府方向望了望,秋凉如水,不知道宝宝睡得可好?
门外响起叩门声,随着一声“进来”,熊峰端着一个瓷盅走了进来。
卫紫衣心思正恍惚,没留意送宵夜的丫环换了人。
“放下吧!”
熊峰放下瓷盅,走到门边又回身,压低嗓门道:“教主,您要是担心……”
卫紫衣抬首瞟他一眼。
“不,不是,是那个,这宝少爷年纪也及笄了,不如趁早去向候爷提亲,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卫紫衣笑骂:“这事何时轮到你操心了?”
熊峰傻笑:“那,那是。不过属下听过一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宝少爷是不会变心的,不过人家要怎么做,咱是管不住的,是吧?”
卫紫衣哭笑不得:“你是太闲了,还是怎的?”
熊峰继续傻笑,鼓起勇气说了句“您要是担心,便过去瞧瞧吧,别憋坏了心情。”,之后便夺门而出。
卫紫衣心想,这熊大个讲的话有时还挺舒心的。琢磨着熊峰最后那句话,按奈不住心动,出门向镇国候府方向走去。
梆梆梆,更锣正敲起了三更。
镇国候府即使夜谧人静,灯火依然点点不灭。
卫紫衣没想要惊动人,却又不知宝宝住的是哪个院落,便逐个楼阁一一寻去,也将镇国候府的动静一一摸透。
花丛树影中,少女的丫环和少年的小厮风花雪月演得正烈。
欧阳静熄了灯与娇妻拥被而卧。
高渐飞挑灯夜读兵书,口中喃喃有词,手指点兵点将。
唐卓静立窗前,遥望某处,诗句幽幽出口:“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
卫紫衣心中一动,向着他遥望那处飞奔过去。
竹叶沙沙,疏影淡照西窗纱。卫紫衣轻轻推窗,无声无息进了房间。宝宝睡得正酣,抱着枕头,被子踢下了床。
卫紫衣摇头:睡觉也不老实。轻轻拿开枕头,拾起被子帮她盖上。伸手欲抚她脸蛋,又恐扰了她好梦,便缩回了手,凝空细细描绘她的眉眼五官。
宝宝脸上正绽开一个调皮笑容,不知正梦着什么好玩物事。卫紫衣嘴角也不由漾出笑意,凝望一会,终是转身离开,走至窗口,听到宝宝叫了声“大哥”,卫紫衣大喜回首。
宝宝翻了个身,抱住枕头,被子再跌下床。卫紫衣叹气,过去再拾起被子帮她盖好,转身跃出窗台,合上窗,向院中走去。
竹影中闪出一人,淡香随风送到,是唐卓的味道。卫紫衣停步。
两人对望片刻,卫紫衣第一个开口:“唐掌门好兴致,夜深时分还有雅兴闻风赏月。”
唐卓道:“这个,刚刚看到有条人影闪过,以为是梁上君子,便追了过来,不想遇到的是张教主。”
“哦?原来唐掌门半夜不睡,为的就是要等那梁上君子?”说完向着院子正门踏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