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是同请一位吗?”
老人年迈的声音沙哑,“是,烦请仙姑指点。”
门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子,穿一身麻裙,由奇形怪状图案拼接而成,沉默寡言。
“要一位引渡人将往生者的灵引出,越亲的人成功率自然越大。”
老人腿脚不便,自然是姜春。
门人指引着姜春,要先磕头,对着幕帘后的神婆点一柱香。
燃香期间,在心里默默念出想找的人的名字,什么地方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年龄有多少。
姜春双手合十,半信半疑地按照要求在心里想了一通,又磕了三下,便被人带出去。
木桌很沉,摸上去手感不错,是块上了年头的好木,上面泡着两杯茶,茶香清冽,齿颊留香。
明知是招摇撞骗的事,姜春也不敢吱声,缩着脑袋小口品茶,生怕自己的宝贝脑袋瓜又被胖揍一顿。
环顾四周,三进一厅的普通住宅,门帘上挂着大片黄布,供奉桌上摆好几大盘新鲜瓜果,香炉冒出白烟,她伸长脖子,也没明白黄布后面到底供奉的是哪路神仙。看上去倒真像这么回事。
“规矩点。”老人把她拎直,呵斥她。
好嘛,还不让人看了。她撇撇嘴,一口气把杯里的茶喝下肚。
茶刚入喉,门人便进来请。
“往生者牵着童子来了。烦请移步。”
脊背一僵,姜春瞬间怔愣住,身侧的老人着急忙慌往,拉着稀里糊涂的姜春往外赶,“是阿萸,肯定是阿萸。”
在最里面的大堂里,与刚刚的偏厅不同,窗子被蒙上一层厚厚的黄布,半点光都透不进来,整间屋子里弥漫着很浓郁的香火味道,很顺鼻。
那神婆怀里似乎抱着个婴孩儿,赤着脚朝她们走来。她平庸的面容上,竟浮现出独属于朱萸的明朗笑容,姿态扭捏,不伦不类,可无端叫姜春控制不好情绪,瞬间落泪。
她一直觉得是piàn • jú,可此时,翩然的姿态,分明像极了小姨。
神婆开口:“那年冬日一别,甚是想念,妈妈啊女儿对不住你,这么多年,女儿不孝,女儿想你。”
封闭的空间里,神婆开始娓娓而谈,语调生硬,是不符合她的柔美嗓音,犹如被人掐住脖颈。
她开始说当年的后悔,说舍不得离开,这么多年不曾看一眼,如今特地找回两个孩子,要给妈妈见一见。她一手捧着一个,笑得很甜蜜,外婆的泪从见她的第一眼便没有停下来。
她又说,地下有多冷,没有人陪她,她想念姐姐和妈妈,也想念小姜春,又不忍心拖累,只能想办法回来看一眼……
怪腔怪调间,几乎字字往姜春心窝里扎,眼泪不断往外冒。
然而之间这神婆忽然脸色一变,竟狰狞朝二人扑过来,嘴里叨叨着“都该死该死,你们都该死!我好冷好冷,我好怕啊,来陪我吧……”
突如起来的瞬间,外婆被吓一跳,姜春反应过来,一把擒住神婆的双肩,干脆利落拦下她。
只见她身子忽然不断颤抖,门人吓坏了,训斥姜春,“往生者的灵是很脆弱的,神婆附身时很容易出意外。”
心里一怵,姜春乖乖松开手,又见她颤抖的身体忽然停下来。
“阎王爷说我能活到九十九岁,奈何提早到了鬼门关,喝了孟婆汤,却入不了这通往生阴阳门,竟是我这两个孩子取走了我的一魂一魄,如今已寻回,我便要投胎去了……”
外婆激动的就要起身,嘴里不停地应着“好。”
“再见这一面,也算报了这一世孽缘罢了,如今神明有意渡我,还请妈妈保重身体,小姜春快乐长大,我便了却遗憾离开……”
姜春刚想开口问什么,便见她不停颤抖,渐渐瘫软在地上没了动静。
门人将二人带出去,“亲人已经离开了。”
跨出门槛,外面正烈日当空,姜春的眼睛适应不过来,刺激的泛起红痕。
姜春走的时候,路过偏厅,朝黄布后面的神明深鞠一躬,双手合十,嘴里喃喃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