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爹要面子,便对他笑:“啊呀,原来这么好心的,会做饭的定是个灶火爷吧。”
百谷擦擦眼泪,指向窗外朦胧天边:“他自己说是山神,就在那里看着我。”
白沃敲他额头:“不对,山神笨手笨脚怎么会做饭。你告诉我,他是不是长了两个眼睛一个嘴巴呀?”
百谷忙点头:“对呀对呀。”
白沃肯定地说:“那就是灶火爷,大人不在,帮小娃娃看家的。他见你喜欢山神,就逗你开心呢。”
百谷睁大眼睛半信半疑:“但别人都说是有的。”
“别人还说你没娘呢。”白沃含糊其辞:“你想要跳舞就跳吧,有个好身体也成。”
又问他:“那人来过几回?”
“嗯?灶火爷呀,好几次呀。有时候我拜个灶台,就变出碗粥来了。”
百谷用被子蒙住头,对没有遵守誓言有些羞愧:“他不叫我告诉你,不然你就要赶他走……你会赶他走吗?”
“……不会。”
百谷的抽噎还在,脸上已经笑了:“好嘛,让他留在家里吧。”
儿子安心地睡着了,白沃披上罩衣走出这人间的狭窄庇护所,是他买下土地一砖一瓦盖出来的地方,举首是深蓝茫茫的远方通向触手可得的明月。银辉正映高山,阴云停路,至晚烟收,没下出半点雨来。
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学会了做菜吧。
“多谢你照顾他。”白沃小声说。
自此白沃对山神有关的事不再如原先避讳,他有时带百谷在河边捞鱼时也会说些水神们过去的故事。见父亲懂得比巫姥还多,百谷反而不常跑出去了。
“有那么多的神仙呀。”
百谷在河里游着,望着青山连绵,树石陵临:“我岂不是在哪里都不怕了。”
然而可怕的事太多太多,当他真正长大,忙于枯燥的存活生计,受任一个位高权重者的凌辱,从洛阳哭泣而归时,一头扎在了爹的怀里,哭得仍如儿时一般脆弱伤心。
“……明明也答应让我走了,但吃过他们的送行饭,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已被关在箱子里,听见外面的人在争执,有人要割掉我舌头让我继续留在洛阳,另一个要把我卖去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