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古朴的陶埙静静卧置于娇小的掌中,它上面印着一个龙纹,烫着一个约定。
伊尔扎吉眼圈红红的,依然挤出一个笑来:“我阿爷去的仓促,该是没为我留下什么。”
说完这话,她又摇头否定:“也不是,他把我留下来了,为我留下了我。”
她说的话像读书人的调调,便如蚕豆花一样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岚间默默把手按在陶埙上,屈指握紧刚想拿回,却在一瞬改了主意。
“这不是我的。”他否认:“这就是你阿爷的,你现在还小,要用力才吹得响。”
他悄悄把禁制解开,又递还给伊尔扎吉:“再有危险的时候,你就拿来吹。我,就会去你身边帮你,嗯。我不会食言的。”
伊尔扎吉犹豫不定,但听见有仙人的馈赠,便郑重地拿回来,又给他磕了头:“仙人,之前是我鲁莽,再次求你不要怪罪。我会给村里人说你的名号,一直敬奉你。”
岚间:“从前你不知有我,那些事就罢了吧。你回去告诉他们立即停止祭拜山神,若有山外的队伍来献祭,就让他们速速返家。接下来,茫茫山中千村百寨……我也要去做这事了。”
天亮得更辉煌,很快不是说话时候了。岚间伸手从身边一团灰白的凝雾里取出把三指宽的新刀,银刃红柄,寒芒消冰。他“唰”地呈起来,此刀顿若骤星闪电,将一团雾劈得整整齐齐,仿若一截木头从中间断裂开。
于是他向伧族人正言道:
“卓玛,守护你的家人,守护你的山。”
“是!”伊尔扎吉双手接过,扬起红红的脸,向他许诺:“承雾野之神神谕,我们伧民,世世代代都依此行。”
女孩整理棉衣背起弓刀,乘船逐上,离开了隐秘的静流,踏上了归乡的大河。
千村百寨啊……
她看猛浪和山岭分隔了人们,阻断了行路,山里的出不来,水边的进不去,不是所有人都有乐可行。而她守护的是崎岖的顶峰,是风雪的子孙,连融化的黎水都难得一见,橹声也难得温柔。
伊尔扎吉把脚伸进河里,荡起水花千片,从怀中拿出陶埙来细细摩挲,沉沉怀念。
“阿爷……”
仙洲之畔,边寨的人们终于筑好了祭坛,众人向庙宇中的河伯燃香跪拜,诵念祷词。上空,水蓝色的壁垒带来无际的淘洗,散去恶鬼恶意的诅咒。
忽然,津滇灵感一至,他睁开眼睛向寨外看了一眼,仿佛见一大团红绿蔫败的野菜在江上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