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一个时辰前方停歇,贺云辞在此趴了一个下午,再是有多大的尾巴遮盖,凭他那虚弱的身子骨,明日定会染上风寒。
谢嫣脱下外衫将他紧紧裹住,小狐狸低头瞧着还带着她余温的衣衫,噙着泪奶声奶气叫唤几声,奋力要从她怀里钻开。
谢嫣摸着他后脑缓声哄道:“你好好待在我怀里,我不冷。”
她抱着小狐狸逗留在太子寝殿乃是大忌,若被前来恭请贺云辞用膳的守阳撞见,谢嫣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她翻墙的原因,以及小狐狸的由来。
为今之计,还是翻回自己的暖玉阁,偷偷将他藏在堆积着无数珍宝的暖玉宫更为合适。
谢嫣拨拉出外衫两只衣袖,胡乱往腰后一扎,手脚并用跳上石阶。
小狐狸眷恋又依赖地靠在谢嫣肩头,耳尖蹭了蹭她有些凉意的耳根,不经意瞥见足下骇人高度,清瘦身子抖了抖,深深凝视谢嫣良久,拼命往她冰凉的耳后凑去,又抬起爪子捂住泪眼婆娑的狐狸眼。
谢嫣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翻墙爬树我都会,实在不用替wǒ • cāo心……你要怕就捂着眼。”
也不知贺云辞待在花丛里头,是不是被不辨真.相的鸟儿,仓皇间不小心啄了头。
谢嫣不过动容之余揉着他的头安抚,竟搓出一手的狐狸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名字输入中宝宝的地雷;感谢22549463宝宝的一个手榴弹、两个地雷;感谢范闲宝宝的三个地雷;感谢四月一日君寻宝宝的地雷(*/ω\*)他尚且还留有人身时,骆知寒就是再疑心些什么,也不敢无根无据前来东宫发难。可眼下一旦化作狐狸,受神女诅咒辖制,贺云辞无法使出内丹蕴藏的灵力,连寻常出来觅食的鸟儿,也能仗着多生了一对翅膀欺负他。
谢嫣吹去指腹粘连的碎毛,又沿着贺云辞弧形修阔的脊骨轻轻顺了几下,几番揉摸下来,落下的狐狸碎毛越积越多,眨眼间就团成一团。
“最初还以为你是玄光山的野狐,上次在御花园偶然撞见你,我就有些好奇,却不想一别数日,今日竟在这东宫里头寻见了你……”谢嫣双手稳稳搭上墙头,意味深长望着怀里捂着眼睛,趴在她胸口的小狐狸,“你宿在东宫里,难不成是太子殿下养在身边的爱宠?可我在宫里头住了十六年,也从未听说东宫里头养过什么狐狸……”
掌下毛茸茸的雪白团子闻言似乎愣了一瞬,他放下爪子抬眼低低溢出一声轻吟,尖尖耳梢一翘一翘,点漆般的乌黑小眼珠折出动人晶莹微光,触及谢嫣若有所思的视线,他低首埋入她肩头陡然沉默下来。
贺云辞以往还是那个正襟危坐、不与外人私交甚笃的病弱太子时,处处有意疏远她,唯有变回狐狸模样才难得碍于本性与人亲近。
他留给她能够肆意妄为的机会并不多,下一回再化成狐狸,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
只因他是只半妖,贺云辞次次见了她,均摆出一副不愿占她便宜、避免奉旨娶她的清疏姿态,始终不肯与她深交。
难得见小狐狸生得乖巧又机灵,何况如今还有些黏人,一冷一热、一个倔强固执,一个软绵讨巧,两两相较之下,避开谢嫣不谈,只要是个人,都会更为心仪贺云辞眼下变作狐狸的模样。
但转念忽而回忆起他每每化为狐狸前,必然要饱经折磨吃上一番苦头。
第一次浑身是血倒在她厢房前。第二次孤零零立在树梢头,沐浴寂冷月色悄然与她对望。这一次避开宫人,孑然一身躲在潮湿的后.庭里,若不是她发现得及时,小狐狸还不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得以自灌木丛里脱身。
谢嫣心生爱怜,暗自又撸了一把小狐狸的头安抚道:“狐狸素来有灵性,我说的话,你应该能听懂几分,我带你翻去院墙那头的暖玉阁中烘烘身子,你如今可要趴仔细了,别一个不慎从我怀里摔下去。”
小狐狸两只粉嫩爪子牢牢按住谢嫣肩头,扭头盯着眼前这堵比谢嫣高出大半个身量的朱色宫墙,张口匆匆急鸣几声。
宫墙这头还算容易攀爬,那头却颇显陡峭嶙峋,没有石阶垫脚,唯有顺着墙头横生过来的树枝方可艰难翻行。
她踩着一根粗壮树枝探探虚实,眼见深褐色枝干粗实稳妥,遂借周遭盘错虬枝的支撑遮挡,迅速跳上树冠之内。
谢嫣沿来时原路,安然无恙翻回暖玉宫,先前经她打发去别处消遣的绿莘蔓朱,眼下恰巧还未回来。
殿外阴云密布,凉风阵阵,殿中却涌着阵阵盎然春.意。
东宫宫人办事麻利,她借住进来的消息吩咐下去还未有几日,守阳遣人不但将暖玉阁迅速收拾出来,甚至不辞辛苦,特意向福安殿打听她的喜好,连摆设和绿植都按照她的心意布置,已是十分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