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嫣倒无半点惊惶羞愤,神情很是真诚镇定,重重叩首:“太后向来教导臣女必须恪守礼节,玩万不可做些有损皇家颜面的举止,臣女便不敢违逆。何况殿下身子那时正是虚弱,又岂敢日日打扰?”
而事实上,撇开两人就寝时辰和贺云辞处理政务的功夫,谢嫣与贺云辞可谓是朝夕相处。至于周帝意有所指之事……也是抱过亲过的。
谢嫣跪得心里有点发虚,心中暗暗猜测周帝接下来又要打探些什么,却见他拧住眉头,向后一仰靠入龙椅里,抬手打发她道:“明年有几个黄道吉日,待过了年关再议云辞纳妃之事也不迟,初仪你就先退下罢。”
周帝这不阴不阳的态度,令谢嫣感到有些意外。
说是不允,却也未悔了这婚约;说是恩准,可这扑面而来的敷衍意味,只要不是个绣花脑袋,大约也能听出一二。
出来的时候,贺云辞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与他一同进宫的少廉守在原地等她。
庞少廉拱手道:“殿下方才被刑部的人叫去审那两个司星楼的人,来不及与郡主道别,便让属下在此候着……”
他与谢嫣走下长阶,隐在一处栏杆前问:“陛下可有为难郡主?”
谢嫣被他满脸如临大敌之色逗得开怀不已,心中的郁结情绪也淡去不少,她稍定心神,将周帝的话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庞少廉有些愣神:“就这样?”
谢嫣摊手:“就只能年后再议了。”
他很是困惑地挠挠脑袋,少顷又泄气道:“待殿下回来,属下自会全部禀报。”
二人立在栏杆前不过聊了几句,却见马公公颠颠奔来,拦住庞少廉喘着粗气道:“大人可叫奴才好找!惠妃娘娘的胞姐过几日就要入宫,陛下自不方便去迎,就指了太子殿下处理此事,替那姑娘撑个面子……敢问大人,殿下如今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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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用担心九歌这个炮灰→_→九歌牌搞事机,只为神助攻代言。马公公顿住身形,勉强喘了几口气,方注意站在不远处的谢嫣,不由得一怔,然而只是一刹那,不多时又从容作揖道:“原来初仪郡主也在此处。”
庞少廉眉头微紧:“敢问公公,这是圣上的意思?”
先前宫里的传闻闹得那样沸沸扬扬,连他久居东宫,也有所耳闻。
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惠妃涂山氏,颇投圣上喜好,圣上要纳什么样的女子为妃,或是宠爱谁,轮不到东宫置喙多言,况且殿下从不关心这些后宫琐事,与惠妃也从无往来。
惠妃的胞姐如今入宫投奔,打的约摸正是侍奉君王、一朝飞上枝头的主意,后宫里头想要巴结惠妃的不在少数,匀出一个去迎乃是绰绰有余,为何又要勒令殿下接见一个毫不相干的宠妃胞姐。
从来都是君心难测,庞少廉隐隐推断周帝是对殿下动了某种念头,他在心底缜密又细致地盘算起来,却还是难以理清思绪。
马公公眯眼尖声笑道:“自然是圣上的意思,不知太子殿下眼下身在何处?可否领着奴才前去通传?”
见马公公态度坚决,甚至端出不见殿下决不罢休的架势,庞少廉只得与谢嫣言罢,转身拱手沉沉一拜:“属下有要事在身,不能亲自护送郡主回宫,便让几个侍卫送郡主回去,还望郡主莫要责怪。”
方与谢嫣道别,庞少廉不敢耽搁分毫,步履匆匆随马公公一同走远。
直至那两抹身影消失在茫茫宫阙之间,谢嫣渐渐敛了笑。
若说方才周帝敷衍的神色令她尚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临到这个关头,她还瞧不出周帝的意图,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傻瓜了。
他只口不提筹备婚嫁之事,独独宣见她一人,以明年有几个黄道吉日的借口轻轻松松打发了她。如此一来一举多得,既不立刻否认拂了太后的脸面,又未令贺云辞心生不满。倘使是以前的梁子嫣,兴许就对他这等善解人意的安排感激涕零……果真是个八面玲珑心思通透的帝王。
他眼下不知又怎么想的,竟有意督促贺云辞与原女主九歌多多走动。九歌还未入宫,周帝只怕私下已经认为,九歌比她更适合嫁与贺云辞为妻。
因暂时寻不出其他能够说通此事的缘由,谢嫣姑且将这个锅狠狠扣到了专擅吹枕头风的九歆头上。
虽然九歆野心勃勃,九歌优柔寡断,又都是颇有几分道行的狐妖,对付起来有些棘手,谢嫣却并不畏惧退缩。
太后早已在福安殿等候多时,听说谢嫣是由东宫几个侍卫送回来的,忙松了口气,坐在主殿上首满面春风道:“云辞这孩子到底还是个有心的,也不枉哀家住在玄光寺里,足足吃了三个月的斋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