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盼雪停下脚步,忧心忡忡觑了谢嫣的脸色,本打算替她说个一两句,却被她淡淡止住。
谢嫣偏过头,看向那个出言不逊的少女,煞是好脾气道:“我生于乡野,自然比不得在座的诸位那样满腹经纶。这位小姐既然认为我才疏学浅,想必您的才学定然远胜旁人。可方才上头的四位姑娘里,我怎的就没有见到你?”
那少女哑口无言,默默低下头不再言语。
高颖灰心丧气地挥了挥手,她早已听说锦亲王府这个初回府的君嫣嫣自幼流落在外,性子据说很是桀骜。
她本就因第二场惨败而焦头烂额,如今更是烦闷非常,她只能尽量打消这位姑奶奶的怒火:“甄妹妹她并非存心冒犯君小姐,还望小姐宽宏大量不要计较。”
“这是自然,”谢嫣漫不经心应着,“我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高颖没曾想过她会这样大度,噎了噎:“你真的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谢嫣莫名其妙看着她,“要是回京后每日都为这些琐事生气,我能捞到什么好处?反而更容易叫旁人误会我喜欢胡搅蛮缠。”
高颖隐隐感到呼吸有点不太顺畅,她还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二,也好摸清这个君嫣嫣到底是个什么样姑娘,却见她三步并做两步,远远走开。
两场比试下来,谢嫣这队只得了两分,比君锦玉那边还少了一分。若想夺得头筹,最后一场必须赢过她们。
高颖急红了眼,她望着那十数枚高悬于铜锣上方的香囊,咬紧牙齿,暗暗下了决心,将爹娘的叮嘱全部抛在脑后。
最后一场乃是两队之间互相择人比试,高颖也顾不上自己的想法是否光明磊落,直接点了君锦玉、唐菱两个上台,前者射箭,后者则需舞上一套剑法。
君锦玉由唐菱扯着上了台子中央,眼看院落中聚集的人越发多,她脸上浮起点点讶异,手足无措拽紧唐菱袖口:“菱儿我是不是连累你了?”
唐菱胸口剧烈起伏,拦在她身前对高颖吼道:“锦玉她不肯得罪人,这人就由我来替她选。”
她先是指了指高颖,然后指尖一转,慢悠悠指向坐在看台上嗑瓜子的谢嫣:“还有君嫣嫣,你也过来。”
谢嫣事先就猜到君锦玉的打算,依她对君锦玉的了解,她从不在乎什么定安侯的彩头,比试是输是赢也并不执着。
君锦玉所执着的,不外乎是令她当众出丑。
先是抹黑她的名声,再是诱导旁人逼她上场比试。
高颖为替自己留有几分颜面,必然会指使君锦玉当众展示骑射。在这种情况下,唐菱若是要求谢嫣表演琴棋书画,也不会显得不近人情。
君锦玉自诩才女,寻个借口随便搪塞过去就可了事,李如兰也不会刁难她。
而谢嫣身为锦亲王府嫡女,不通这些雅艺,便会落人口实。第三场与君锦玉打了个平手,得不到彩头是小,如君锦玉之愿,世人皆知锦亲王府的嫡小姐是个不通文墨的草包子,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春芷心弦震颤,伸开双臂意图阻止:“玉姑娘巴不得您当众出丑,您莫要……”
宋帘几人也齐齐出言阻拦。
谢嫣从春芷手中抽过帕子,擦干净双手,一言不发走下看台。
这里的动静,引得几位尚在交谈的世家夫人抬起头来,用探究似的眼神细细端详她。
她穿过人群,停在高颖身旁,宿体的个头承了早逝多年的锦亲王,同高颖站在一处,也不显得矮小。
谢嫣勾起个温温和和的笑:“锦玉,你想要让我比试什么?”
君锦玉像是一只乍然受了惊的兔子,惊惊惶惶躲在唐菱身后,挽着唐菱胳膊求情:“菱儿,你选别人也就罢了,不要为难嫣姐姐好不好?姐姐她以往都住在定州,不曾上过女学,也未有夫子教过她,对琴棋书画素来不通。母妃不在此处,我自当要护着她,你换别人好不好?”
台下哗然之声迭起,谢嫣嘴角抿起个要弯不弯的弧度,看着唐菱挺直腰板义正辞严反驳:“不过是场无关痛痒的比试罢了,输了又不会去块肉。君嫣嫣她不会琴棋书画,我们也不通十八般兵器,很是公平。”
君锦玉张了张口,谢嫣打断道:“大家都想比个高低,我也不打搅各位的兴致。唐菱你既然选了我,干脆说说看你要我比试什么?”
高颖画技奇差,这在贵女中已是不争的事实,唐菱也没和她客气,点明要她以“梨花”为题,当众作一幅画。
交待完高颖,唐菱继而将视线投向谢嫣。
她目光缓缓下移,从眼前姑娘绝丽面容处,移至她那双略显粗糙的手上。
她依稀窥见那双手上生着薄厚不一的茧子,有的长在指腹上,有的则紧紧贴着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