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话还是很管用的。叶安咬咬牙,找了处软榻先让穆辞坐下来,一起等太医。
叶致也受了伤,静静地伏在地上,形容凄惨。
太后看向他道:“你如今明白了,孤告发恭肃皇后只是奉命行事,另外,孤亦承认,袁相当年与廷尉彻查崔氏,的确混入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但私藏龙袍这一条并不是假的。”
也是这至关重要的一条,先帝才定了崔氏满门抄斩。
“不可能……”叶致喃喃道,“父后和崔家因何要谋反?”
太后道:“因为彼时先帝心中已有了太子人选,他想立的并非是你,而是平阳王。恭肃皇后得知后极为不满,他想为你夺得帝位,已与崔家在暗中谋划弑君,才令先帝觉察,而那龙袍,实际是崔家为你所制。”
平阳王……
叶致的思绪飘忽了一会儿,低声道:“不可能!若是为了我,为何我父后从未对我提起过!”
太后道:“因为你自负的个性,一定无法接受你父皇实际并未选中你,恭肃皇后是想事成之后伪造一封先帝遗诏,届时你是嫡长,又有遗诏在身,谁会怀疑?可是却被先帝觉察到了。”
“你住口,我一个字都不信!”叶致不想听,这些年,他一直对自己说先帝是受奸人蒙蔽,难道说他的父后是罪有应得,才是他该恨的人?
太后道:“你父皇当年只定了崔氏谋反之罪,也是不想牵扯你。若是传出崔氏是为了你才谋反的话,他将不得不处置你,先帝护你之心,你可明白?”
叶致含泪,将头转向别处。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声明他绝不会信,可抗拒的举动和神情却意味着,他实际已经听进去了。
太后又道:“若你仍然不信,可问一问你的王妃崔岚,崔氏与王公贵族联姻的大有人在,你可知当年先帝为何单要赐死他?”
“对,崔岚……崔岚他在何处?”
叶致眼里透出希冀的光,忍不住四下张望。
崔岚武艺高强,这些年一直是他的依仗,一定会来救他的。
叶安对叶致的丁点同情因为穆辞受伤都没了,他恨崔岚恨得牙痒,坚决不肯说,太后却问清楚了周围的人,让暗卫把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崔岚抬到长乐宫来,与叶致并排躺在一起。
崔岚满身脏污,手脚皆被铁索缚住,闭着眼睛,气若游丝。
叶致手指仍能动弹,抬手眷恋地触了触崔岚的脸颊,可是崔岚并没有醒。
叶致含泪道:“告诉我,父后谋反究竟是不是真的,你为何也要瞒着我……”
太后命人守住长乐宫,带着叶安等人撤出殿去,给叶致一点时间,让他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那份先帝的诏书,仍是被小心收起来,放回锦匣里。对于太后来说,这是为数不多的,先帝留给他的东西,太后想终身都好好收藏。
老太医匆匆赶过来,为穆辞医治,道是伤了心脉,需好好调养,太医欲请皇帝先回去宣德殿休息,毕竟皇帝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受不得疲累,叶安却抱着穆辞怎样都不肯撒手。
太后无奈,亲自来劝,叶安沉默着喝下一碗安胎药,喝完之后也未离去,太医得太后授意,往安胎药里加了少许安神药物,且皇帝一直都有嗜睡的孕症,应当很快就能睡着,可是这一次很神奇,叶安竟一点困意都无,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穆辞。
太后没办法,只能撒手不管了,长乐宫留给了叶致与崔岚,宣德殿一片混乱还没收拾好,便令内侍们把叶安与穆辞一同送到昭阳宫。
昭阳宫伺候的奴才们都吓坏了。王星仁根本不知道主子何时出了寝殿,如今还受了重伤被抬回来,该不会是触怒皇上被罚了吧?
王星仁自己被自己吓得半死,紧接着就见到皇上红着眼睛跟在后边进了殿,指挥内侍们把穆昭仪抬到床上,穆辞有些低烧,中途睡了过去,太医施过针,并开具了药方,药汁已熬好一并送了过来,王星仁迷糊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主子这是病了,他该照顾主子,刚要去端药,就被叶安撵了出去。
叶安亲自端起药碗,坐到床边,呆呆看了一会儿穆辞的睡颜,太医交代过,药熬好了要马上服用,即便他很舍不得,仍轻轻推了推穆辞。
虽太医与穆辞都说了不要紧,实际上他连推了两次,穆辞才醒过来。
“小安……”
穆辞嗓子有些哑,笑着摸向身边人的手指。
这点程度的伤对于穆辞来说的确算不了什么,以前在战场上受过比这严重千倍万倍的,他的底子不错,养个把月就全好了。只是眼下暂时没什么力气。
叶安眼圈微红,垂眸舀起一勺药汁,鼓起腮帮子吹了又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