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音念完往生咒,看看伽罗,叹了一声,又朝半夏道:“道友不坐?”
半夏摇了摇头,朝云音拱拱手,道:“不坐了,就此告辞。”言罢又看了眼伽罗,就此甩袖而去。
伽罗哼哼两声,侧过脸去看着云音。云音笑着抿一口桂花酿,半睁的眼。酒是凉酒,不曾热过,反而极易上脸,很快,云音的脸上便浮出两团粉色,宛若丹霞。伽罗瞳色一暗,低声道:“云音,咱们回去吧。”
云音摇了摇头,撑着下巴,光洁的脖子因此而立得笔直,显得格外的柔嫩。她摇晃着装在青瓷中米黄的酒,唇角带笑,脸颊含俏,斜着眼睛瞧了眼伽罗,笑道:“急什么?”
怎么不急!我可不想教旁人见你这模样来!
伽罗在心中嘀咕两声,却不敢说出来。其实她倒是过虑了,有她这样的绝色在一旁,中人之姿的云音哪怕酒醉的样子再媚个十分八分,也不会有人注意她来。
酒饮半酣,云音信手一挥,拉起伽罗,伽罗的手被那滑腻温香的手一抓,心中顿时一跳,看着云音来。云音抿嘴笑笑,凑近伽罗。伽罗当下吓得是脸色一白,挣脱开云音的手,眨眼功夫就坐到了酒桌的另一头,平息了呼吸,看着云音,半嗔半怨的道:“你又吓我!”
云音哈哈大乐,半眯双眸,看着伽罗一个人坐在一旁,一张小脸羞红的模样,说道:“伽罗真经不起逗,还是个孩子呢。”
“谁是孩子呀……”伽罗不满起来,嘟着嘴嘀咕,心下暗恼。她们俩初识时,她不过八岁,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幼儿。可是妖类寿命悠长,更何况她身为鳞虫之精的龙族,长到如今十八岁的模样,却是和云音度过了整整三百载的时光。
三百年,人间换了一朝,一家可更六代,她也不再是像外表那般纯真的少女,虽说不曾尝过世间百味,但人世间的纲常伦理,男女大欲也都大约知晓几分。她自认自己已成人,可不再是那个当初只能跟在云音屁股后的小尾巴,而是足以保护她的人。只是……她又看了眼云音,见她一双妙目似闭未闭,唇含慈悲,手捏莲花,端庄温雅,一派天人合一蕴藏大道的模样。美则美矣,心动也心动,就是不敢升起半分的亵渎之情。
伽罗长叹一声,什么时候,才能不被当个孩子呢?伽罗托着下巴,瞅着云音入定。她露出了一副小女儿的娇憨之态,嘟嚷道:“你这般勤修不倦,心怀慈悲,怎的也不见飞升呢?”
云音身子一顿,从方才那与天道合一的境界中脱离出来,她目光游离迷茫,其中似有千万情绪,半晌,才幽幽说道:“万物冥冥,自有缘法。云音灵根浅薄,只盼天道酬勤……”说到此处,她微微一顿,将目光移向了伽罗,唇角带上了一丝宠溺的微笑“让我的小伽罗洗尽戾气,回归八部,侍奉我佛。”
伽罗将下巴一扬,鼻尖一声轻哼,昂然道:“我龙族乃鳞虫之长,能幽能明,升则登天,隐则潜渊,天生天养,自在自性,怎能自甘奴仆,去做那些阿谀讨好的事来!”话说间,傲骨铮铮,眉眼疏朗,再加上她一身红衫如火如阳,更显狂傲。
云音闻言,淡然一笑,似乎全不把伽罗的宣言放在心上。伽罗见状,赌气起来,但她虽素来倨傲,却惟独对眼前的这个人毫无办法。于是带着几分的怒气,化愤怒为食欲,三下五除二的将桌上的酒菜吃尽,站起身来,挥着手,将手腕上的金铃晃得叮当作响:“回家啦回家啦。”
云音摇头一笑,站起身来,两人结了账,正要往外走,突然见门外一个白色的身影狼狈窜入,却是去而复还的翠微山弟子半夏。他不复此前那整洁的模样,脚步微有踉跄。他站到两人面前,苦笑了一下,朝两人拱拱手,虽然不曾说话,但分明是有话要对两人说的样子,只是因他去而又返,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罢了。
伽罗将眉一挑,语气不善:“你站在我们面前作甚?还不闪开?”
半夏闻言,一声苦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让在了一旁。云音摇摇头,拍了拍伽罗的手。她虽然心怀慈悲,却不是多事的人,也只是看了半夏一眼,并未询问,只是拉着伽罗的手,说了声:“走吧。”
伽罗对着半夏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半夏也不阻拦,两人刚踏到门口,半夏突然说了一句:“两位可是来参加灵镜山开启的?”
云音步子一顿,回头看着半夏,似笑非笑,却不答话。半夏仿佛心事被窥,脸上微微一红,又道:“诸派大能皆会到此,其中倾轧凶险,非散修所能企及,不瞒二位,在下方才也是被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我翠微山弟子尚且如此,若是二位想在其中捞得些好处的话,是绝无可能的事情,若是……”他顿了顿,到底是将那未尽的话咽下,又是一脸诚恳“半夏劝两位最好尽早离开此地。越往后,恐怕越难离开。”说到此节,他又看了眼门外,若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