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时间到了柳薇出门那天。
郭慧兰一脸肉疼地看着迎亲队的人将一箱箱聘礼、陪嫁抬走。
那里面装着的好些东西,可都是她用银子换来的。
对于柳薇,郭慧兰是给她花一文钱都嫌多,偏偏为了陈府的脸面,郭慧兰心里再讨厌柳薇,也得给她准备一些嫁妆。
柳薇嫁的是侯府,数量还不能太难看,郭慧兰已经尽量准备不值钱的东西了,但东西积少成多,一通准备下来,也花去了郭慧兰不少银子。
每为柳薇花一文钱,郭慧兰就感觉被捅了一刀似的。
不过稍有安慰的是,终于把这瘟神送走了。
郭慧兰充满恶意地想,柳薇现在就是小人得志,看她死了丈夫变成寡妇还怎么得意。
*
前世原主和楚世子的婚期也提前到这一日,只不过原主在婚礼前两天被赵四诱着私奔了。
那之后,侯府如何愤怒生气,陈府如何装腔作势扮无辜不提,总之,楚世子也在十日后去世了。
柳薇嫁进侯府多日,楚世子始终处于昏迷中,迎亲、拜堂,都是侯府隔房才十岁的堂侄儿代替的。
这一世,楚世子的结局同样没有改变,这一世的他,也在同一天于昏睡中陷入长眠。
侯府才挂上的红色被撤下,换上了白色。
楚世子的丧礼,陈鸿和郭慧兰也来吊唁,带着一子一女。
柳薇刚往火盆里扔了几张纸钱,就听到头上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表姐,节哀顺变啊。”
柳薇抬头,是陈凝淑。
陈鸿夫妻正在跟定安候说话,他们的儿子也在那边,只有陈凝淑往她这边来了。
柳薇和郭慧兰夫妻撕破脸那日,陈凝淑并不在场,被唯恐污遭事污了自家女儿耳朵的郭慧兰支开了。
是后来郭慧兰被气得生病,连着好几天眼睛的红肿没消下去过,并在发现自己的零花钱忽然被缩减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后,陈凝淑才从李妈妈那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凝淑当时就带了人去柳薇院子里,要给柳薇好看。
结果当时柳薇正拿着擀面杖,带着春兰兴致勃勃地在院子里的小厨房里做糕点,陈凝淑一来找茬,柳薇谁也不打,就逮着陈凝淑教训。
最后屁股被抽了好几下的陈凝淑,带着一身的面粉被柳薇撵得落荒而逃。
屁股肉多,打得重也不怕出事,柳薇下手狠,据说那天之后连着好多天陈凝淑都不敢坐,睡觉都得趴着。
但此后就算她恨柳薇恨得要死,也不敢再来招惹柳薇,就这么老实到柳薇出门。
其实,柳薇并没有打算对陈凝淑怎么样。
虽然她是既得利益者,但除了从爹妈那拿原主的钱享受,她并没有直接对原主做过什么恶。
这一世柳薇的打算,也只是将她爹妈抢去的东西夺走,她失去了前世那些殷实荣华的条件,也是一报还一报。
所以,只要陈凝淑不来找她麻烦,柳薇也可以对她视而不见。
若她想不开非要凑上来,柳薇也不会客气。
此时,陈凝淑明显来者不善,看向柳薇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柳薇也没给她半分面子,直接问:“你很高兴?”
灵堂中都是前来吊唁的宾客,柳薇虽没故意提高声音,但也没特意压低,所以不少人听到了,都朝她们看过来,果然见陈凝淑脸上没有半点伤心的样子。
陈凝淑当然乐得看柳薇变寡妇,但她又不是傻子,这话高兴也不能说啊。
被柳薇点出,她忙否认道:“没没……”
柳薇淡淡道:“哦,我看你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天大的好事了。”
旁人看陈凝淑的神情都不对了。
什么人啊,怎么这么不知礼数!
来吊唁的宾客们,除了侯府的亲戚,又有多少是真的为楚世子的逝去而伤心呢。但是,这中场合你就算不伤心,面上也得做出伤心的样子吧。
人家刚死了丈夫,你就跑到人家面前笑,这是觉得楚世子死得好,还是觉得世子夫人死丈夫死得秒?
不管是哪个,都太有恶意了吧。
陈凝淑涨红了脸,被这些人看得手足无措,快要哭出来。
“还不将她带下去!”陈鸿也倍觉丢脸。
家里女人对柳薇那点恨意,他很清楚,包括就连他自己,其实也暗恨着柳薇。
少了店铺和银钱的支持,他现在连出去和同僚喝个酒都要先考虑一番兜里的银子够不够。
从前他哪有这么窘迫的时候,这都要怪柳薇,一天之内掏空了他陈府啊!
但事情没闹开,柳薇就还是他的外甥女,他们和侯府还是姻亲,所以不管私下里如何,至少表面上要过得去吧。
郭慧兰也觉得陈凝淑不争气,知道她巴不得看柳薇笑话,但也太急切了,怎么能不看场合呢。
郭慧兰一边找借口帮陈凝淑描补,一边对柳薇一脸歉意道:“世子夫人,淑姐儿不是那个意思——”
柳薇不耐道:“长点记性,以后少来招我。走吧,别挡我光线。”
郭慧兰气得眼角抽了两下,但不敢再废话什么,一把扯过陈凝淑的手,拉着她快步走出灵堂,脚步不停地直接出了侯府。
陈鸿也没敢多待,带着儿子匆匆走了。
就算侯府心知肚明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是因为恼了柳薇,但这些行为举动下,无不在说他们同样不把侯府的伤痛看在眼里。
定安候能对他有好脸色才怪。
灵堂上的事,当天私下就传开了。
一些不知情的人,本来看在陈鸿和侯府结为姻亲的缘故上,还对陈府另眼相待起来,但这事一出,这些人就少不得要考量考量了。
继手中拮据后,陈鸿的官场之路也肉眼可见地没有以前顺畅了。
*
丧礼过后,柳薇于侯府居丧,整整一年没有出门。
楚世子去世一年后,定安候重新请旨,楚珺的胞兄楚璨被封为世子。
一年时间,定安侯府已经从楚世子离世的哀痛中走出来,侯府的人正式与外界重新交际走动。
楚璨和楚珺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
“阿薇,你帮我看看,这些人家的女孩儿们,谁比较适合你璨弟。”
定安候夫人让丫鬟抱着许多女孩的画像卷轴走进柳薇居住的院子,柔声征询。
当初对于柳薇的嫁入,定安候夫人虽然抱着一丝能借她冲喜好转的希望,但自家儿子的身体自家知,好起来的可能几乎没有。
所以冲喜没起作用,定安侯夫人也不怨怪柳薇无用。
相反,近一年的相处,她与柳薇早已淡去生疏,反倒越来越喜欢柳薇这样淡定沉稳的性子。遇上无法拿捏的事,也喜欢来问柳薇的意见。
柳薇刚写完一张字帖,闻言放下毛笔,亲手倒了杯果茶端过去,微微笑道:“能递到您面前的,定然都是各有长处的女孩儿。”
定安候夫人抿了口果茶,赞了句“不错”,之后叹着气放下,“阿璨的婚事我倒不怎么着急,但阿珺的,却叫我一直忧心。”
女人嫁人相当于人生的第二次投胎,嫁人的女人后半生过得是好是坏,很大程度上是要取决于她所嫁男人的为人。
现代女子离婚难,好歹还能可以离,但这个朝代对女子的束缚多如牛毛,只许男子休妻,却不许女子休夫。弄个和离已是世俗对女子的宽宏大量,但和离的条件却还得丈夫同意签“放妻书”才行。
这中情况下,若女子所嫁非人,那后半生相当于都会泡在苦水里,解脱不得。
所以即便是侯府人家,也免不了产生这中担心。
柳薇完全理解定安候夫人的担心,她也相信带着这中担心的定安候夫人,前世对楚珺夫婿人选的为人和家庭调查,一定是筛过又筛的。
结果楚珺前世依旧在十八不到的年纪,就香消玉殒了。
定安候夫人的担心楚珺不知晓,但她知道近来母亲在给她留意合适的夫婿人选,闲聊时柳薇和她提起,楚珺当时脸红了个透。
柳薇看着就觉得娇花一样的女孩,又没做过什么坏事,前世怎落得那样的结局。
再结合前世陈家来看,可见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坏人倒是基本都富贵又长命。
*
定安候夫人忙着膝下孩子们的亲事时,陈府也在给三个庶女相看人家。
郭慧兰虽不是她们的生母,却是嫡母,有全权处置三个庶女婚事的权利。而且,姨娘不能出门交际,她们的婚事也只能依托嫡母。
若郭慧兰心善,陈鸿品阶虽低,给她们选的人家虽然比不过侯府,但在同阶层里也能选个相对好些的。
偏嫡母不慈,就算不会故意使坏,那也得将三个庶女物尽其用。
前世三人的婚事落得那样不幸悲惨,诚然有原主私奔带来的影响,但当中更多是郭慧兰故意使坏。
看看前世三人的夫家,虽然个个都是烂人,但没有一个是穷酸人家,家世无一不好,便是商户低贱一些,但也是不缺钱的主。
对很多人家来说,女儿只是他们为家族带来好处的联姻工具。
陈府也不例外,从陈鸿当初拿着原主玉佩去侯府认亲就可见一斑。
郭慧兰平时克扣的岂止是柳薇的吃穿用度,三个庶女比她还过得艰难,“名声”坏了,还能许得上什么好人家呢,能嫁出去就谢天谢地了。
前世郭慧兰就这样,一边唉声叹气,把什么责任都往私奔的原主身上推,一边拿着好处,不计后果,将三个庶女推进了火坑。
这世柳薇嫁去了侯府,即便因为当初灵堂那事导致陈府的地位在旁人眼里变得微妙起来,但侯府重新对外交际办的第一个宴会,柳薇就给三个庶女表姐下了帖子,邀她们入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