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带着周朵朵去洗澡的地方,洗去在两人身上熏了三天的气味,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娘俩就躺在狭窄的床上,小憩补觉。
——周朵朵一沾床就睡了,三天的硬座火车,累坏了这个小丫头。
醒来时,金乌西沉。
伴着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喧闹而嘈杂的人声从外面传进来,该是工人们下工回家的时候了。
把睡迷瞪的周朵朵叫起来洗了把脸,给她重新扎上两个小辫子,然后柳薇拿上钱,去招待所旁边的路边摊上,买了两碗拌面,加钱给周朵朵多要了一勺肉臊子,小姑娘严重营养不良,得好生补补。
待吃得饱饱的了,柳薇才拉着眼含期待的周朵朵,踩着已经开始暗下来的天色,往周刚所住家属楼走去。
柳薇敲响门时,周刚一家刚准备吃饭。
来开门的是周刚,这个以前在原主家中,除了上工干活其他一概不做的男人,身上正系着围裙,一副刚从厨房出来的样子。
他开门时,许是在和谁说话,脸上还挂着一点残余的笑意。
这点笑意在看到门外的柳薇时,瞬间化为震惊。
然后周刚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关门。
“慌什么,又不是见鬼了。”柳薇手脚并用,将门牢牢卡住,一双眼无甚情绪地看着周刚,然后一个用力,将门连带周刚整个推开。
周刚被推得连连后退。
对于他来说,柳薇的突然出现,等同于见鬼。
周刚身后,一个肚子隆起,看月份差不多有六七个月的大肚子女人,见此情景捧着肚子站起来,“刚哥,怎么了?”
又看向柳薇,蹙眉道:“你是谁?”
柳薇拉着周朵朵走进去,越过周刚和女人,看向坐在桌上,嘴角沾着一点鸡蛋羹,眸光闪着好奇的小男孩。
柳薇的视线顺便略过桌上的饭菜,白米饭、红烧肉、豆腐鱼汤,便是一碟子素炒青菜,也闪着油光。
这一桌,在这个物资奇缺的年代,很是奢侈。
“生活不错。”柳薇说。
她想起了过去几年原主和周朵朵的一日三餐,刺喉咙的粗粮、能照见人影的米汤、缺油少盐总是带着一股涩味的水煮野菜……
从四岁就开始学着爬树的周朵朵,如今已经是个掏鸟蛋的小能手,母女俩平时只能靠着这种方式补一点荤腥。
抱起周朵朵,柳薇将她安置在板凳上,面无表情地示意周刚,“门关上吧,我们谈谈。”
周朵朵之前已经吃过带肉臊子的面了,但对一年到头连肉腥味儿都闻不见几回的人,那点肉怎么够解馋。此时闻到桌上的肉香,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又饿了。
但她是个乖孩子,没人叫她吃,她只看了两眼,就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免得被馋得更厉害。
然后,她的目光就转到了周刚身上。
她对周刚并没有记忆,那时候才两岁多的孩子,根本还不记事。而且家里连周刚的一张照片都没留下,后来就算想记也无从记起。
但她对爸爸这个存在是很有期待的。
没有爸爸的孩子,在村里是要被所有小孩欺负的,她一直被嘲笑是没爹的野种,那些人都说她的爸爸扔下她和妈妈走掉了,回城自己过好日子去了。
这次,她跟着妈妈出来找爸爸,她很高兴也很期待。
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周朵朵想,他是她的爸爸吗?
被周朵朵注视着的周刚,从周朵朵出现,目光就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很短暂地一瞬,之后所有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柳薇身上。
他按柳薇说的,将门关上。
柳薇又叫他:“加双筷子和碗,朵朵没吃饱。”
大肚子女人见柳薇这么自来熟,已经一脸恼怒地质问:“你到底是谁啊!”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周刚下乡期间在乡下娶的妻子,这是我和他的女儿。”柳薇回答完女人,见周刚没动,冷笑道,“怎么,是已经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了,还是给自己女儿一口饭吃也不乐意?”
周刚闭了闭眼,他没理柳薇的话,而是转头对着一脸震惊的道:“金梅,你先带着昊昊进房间。”
金梅并不愿意,她看向柳薇的神情没有愤怒,只有防备和猜疑,似在疑惑柳薇怎么找上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柳薇也道:“都别走,三个人才好谈清楚。”
于是,柳薇和周刚夫妇移步旁边的沙发坐下,柳薇身边坐着乖乖捧着碗吃肉的周朵朵。
担心周朵朵肠胃出问题,柳薇没给她弄几块肉,多给她夹了点青菜,有油有盐的素菜其实也很好吃。
然后,柳薇才看向眼前这对夫妻。
从金梅的表情中,柳薇已经看出她完全知道她和周朵朵的存在,所以没多嘴问她当初和周刚结婚时是否知道他已经有了妻女。
她也没对周刚进行任何质问,和渣男说话,多说一句都多余。
柳薇直接开门见山。
她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周朵朵是两人共同的孩子,不能把抚养责任全推到柳薇身上。
柳薇要求周刚将自己每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交给她,充作周朵朵的抚养费,要如此直到十八岁,前几年缺失的也要一次性补上;解决周朵朵上学的问题。
周刚现在的工资是每月45块,每月三分之一就是十五块,一年下来就是一百八十块。
金梅觉得柳薇狮子大开口,瞥一眼周朵朵,才几岁的丫头片子,要出钱抚养到十八岁,那他们家得损失多少钱。
周刚见柳薇没有质问她和金梅的关系,一副早就知情的样子,以为她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毕竟柳薇从出现表情就没激动过,明显是有备而来。
周刚意外于柳薇的冷静与条理清晰,但他的注意力和金梅不一样,他诧异地看着柳薇:“你要带着孩子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