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薇刚接受完记忆,就被人推了一下。
她稳住身子,朝推她的人看过去。
是个面容刻薄的中年妇人,作仆妇打扮,正略带不满地提醒她,“少夫人,您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夫人夹菜。”
柳薇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筷子,没动,眼睛瞥向左手下方的华服妇人,原主的婆婆赖氏,饶府的当家夫人。
赖氏见她不动,便脸色不快地搁下筷子,“怎么,如今是说你几句也不行了?大早上的就给我甩脸子看。”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换做以往,原主不管心里有多少委屈,必定马上低头赔不是。
但柳薇只是不发一语,将筷子随手扔在了桌上。
这个动作,透着明晃晃的不满。
仆妇惊讶地看着柳薇,赖氏也猛地转身,脸上神情像被柳薇的行为惊到了,“柳薇,往日教你的规矩都被狗吃了?瞧瞧你这态度,对我这个婆婆可有半分尊敬!”
柳薇掏出帕子擦手,淡淡反问:“你一个婆婆,对我这个儿媳妇可有半分怜惜?”
“你放肆!”赖氏拍着桌子,一脸震怒,“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这个做婆婆的,苛待你了?”
“苛没苛待,你心里没点数么?”柳薇讥诮,“这饭你自己吃吧,姑奶奶不伺候了。”
说罢,柳薇转身往外走。
一旁惊傻了的中年仆妇拉住柳薇,看似劝说实则带着一点命令地道:“少夫人,知道你昨日在外受了气,可也没有拿自家婆婆撒气的道理,叫少爷知道了,就不怕少爷责怪你么,还不快跪下向夫人认错!”
仆妇口中的少爷是原主的丈夫饶信,虽娶了原主,却对原主厌恶至极。整个饶府的人都知道,为了讨饶信欢心,原主可以把头卑微又听话地垂进地里去。
仆妇眼里有些洋洋得意,她觉得自己这么说了,柳薇一定会脸色大变,然后忍着屈辱,乖乖照做。
往常哪次不是这样。
但这次,柳薇只是掀唇冷笑,然后一脚踹上这仆妇的膝盖。
仆妇便觉膝盖一痛,不自觉跪了下去。
意识到自己居然被柳薇踢打了,仆妇脸上一怒,但下一刻她发现自己那条带着痛觉的腿居然怎么也站不起来,顿时一脸惊慌,“我的腿,你对我的腿做了什么!”
柳薇笑道:“这么喜欢跪,索性让你跪个痛快。”
“柳薇!”赖氏气得从椅凳上站起来,抬手怒指着柳薇,“信儿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个愚钝粗鲁,不堪教化的,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就别再回我饶氏的门!”
反正都要走了,柳薇也不介意搞个大的。
她回身,当着盛怒的赖氏,一巴掌将桌子掀翻。
看着被吓得尖叫着往后退的赖氏,柳薇勾唇笑笑:“放心,绝对不回,我也怕你饶氏的地界,脏了我柳薇的鞋。”
屋子里的丫鬟仆妇都被柳薇掀桌子的举动吓傻了。
赖氏被打翻的饭菜汤水洒了一身,看着柳薇走出去的身影,她倒吸一口气后,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哭喊道:“来人啊……”
而屋子外面候着的仆从听到了里面的响动,纷纷掀帘进来,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懵然地看着柳薇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柳薇身边伺候的丫鬟红叶和蓝枝迎上来,一脸关切,“少夫人,里面发生什么了?”
“小小地出了口恶气。”柳薇扫扫衣袖,径直往原主居住的院落走,并问,“我的鞭子呢,放在哪里,给我找出来。”
红叶和蓝枝互看一眼,红叶好奇地问:“少夫人,你用鞭子干什么?”
“别叫我少夫人了,以前在府里怎么叫我,如今便怎么叫。”柳薇道,“至于鞭子,除了用它抽人,还能干什么。”
两个丫鬟满脸惊异,回头看了一眼传来哭声骂声的主院,没再问什么,带着担忧追上柳薇的脚步。
回到院子里,红叶很快从箱子里将原主的鞭子找出来。
这条鞭子是原主已经战死的大哥送她的及笄之礼,握手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在她嫁入饶府时被她一同带来,已经两年不见光。
“备车出府。”柳薇道,经过桌边时,见上面放着一碟子坚果和一串葡萄,吩咐道,“这些东西带上,等会儿我车上吃。
两个丫鬟搞不清柳薇现在要做什么,只能一脸茫然地听吩咐,一人手捧坚果,一人手捧葡萄。
主院发生的事这会儿差不多已经传开了,赖氏从来没在柳薇手上受过这么大的欺辱,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柳薇走出院子时,已经有三俩身形壮硕的仆妇带着几个男仆往她这边快步走来。
这些人看到柳薇,未等他们开口喝止柳薇停步,柳薇已经一鞭子甩过去,当头那仆妇哎哟一声,被柳薇抽到滚去一边。
“少夫人,还不快停手!”另一仆妇喝道。
然后她立马迎来一鞭子,被柳薇抽得直跳脚。
红叶和蓝枝是柳薇的陪嫁丫头,自然无条件帮着柳薇。她们出身将军府,懂些拳脚功夫,两人手虽不得空,脚却使唤得极为利索,将挡路的几个男仆踹得远远的。
这么一路到了马房,这边的人还没得到信儿,见柳薇手持长鞭一路气势汹汹过来,哪里敢拦,还听柳薇的话,帮她把马套上马车。
等赖氏的人追过来,马车已经快跑得没影儿了。
马车上,红叶在外面赶马车,问柳薇:“小姐,咱们去哪,回将军府吗?”
“暂时不回。”柳薇吃着蓝枝剥好递来的坚果,“先去鹿宁坊一趟。”
俩丫鬟都是一静,一时都没敢吱声。
柳薇摘了颗葡萄吃,心中并不奇怪这两个丫鬟这番反应。
饶信在鹿宁坊里养了个外室,且已生了个儿子。还是原主前段时间在饶信的身上发现了一根女子的长头发,心慌意乱之下一查,才知晓了这件事。
说出去谁信,原主和饶信成亲至今连房都还没圆,就算偶尔饶信被他那个刑部尚书爹逼进原主的房,饶信宁愿睡地上也不愿和原主同床。
饶信厌恶原主到这个程度,原主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只天天在私底下以泪洗面,这段时间眼睛的红肿就没消过。
两个丫鬟近身伺候她,平日连相关字眼都不敢提起,就怕惹得她又哭一场。
此时见柳薇这般平静,一点要哭的迹象都没有,蓝枝小心地道:“小姐,你去鹿宁坊干什么?”
“我要跟饶信和离,走前去抽他一顿。”柳薇很随意地道。
俩丫鬟眨眨眼,怀疑自己幻听了。
以往连旁人说一句饶信不是都不准的柳薇,如今舍得用鞭子抽?
柳薇也没管她们信不信,待吃完那一串葡萄,柳薇终于感觉心里没那么慌了。
原主是将军之女,自小习武,饭量并不小,可自从被饶信说了一句粗手大脚、腰如水桶后,哪怕整天饿得心里发慌,也不愿像从前那样多吃。
这一忍饥挨饿,把自己饿得面瘦肌黄,分明是将军府里备受宠爱的姑娘,走出去却活像是从出生起就没吃过饱饭一样。
刚才柳薇在饶府一通造,挥鞭子时手都在抖。
鹿宁坊很快就到了,柳薇跳下马车,带着丫鬟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饶信养外室的地方。
饶信不回府的时候很多,但凡外宿,便是在外室这里。他俨然把外室当成自己的妻,把鹿宁坊这里的宅子当做他的小家。
柳薇现在差点力气,到了门前,示意红叶和蓝枝,“把门踹开。”
两人力气大,合力一脚上去,门应声而开,半拉门直接被踹坏,斜斜地挂在那里。
柳薇提鞭走了进去。
“大胆贼人,何故强闯他人府宅!”
她们的到来惊动了宅子里的人,几个还在洒扫的仆从扔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
不用柳薇示意,红叶和蓝枝轻轻松松将这些人拦在外面,柳薇连衣角都没让他们碰到一下。
宅子是两进的,主家住在后面那进,柳薇跨过中堂,一出穿堂门,就遇到因这边吵闹前来查看的饶信。
饶信生得清隽秀雅,芝兰玉树,就是这么一副好皮囊,将原主迷得七荤八素。
原主怀着莫大的欢喜嫁入饶府,却在新婚之夜被一脸厌恶的饶信告知,这桩婚事他是被原主父亲柳山相逼,他并非自愿娶她。
原主满心的期待被饶信一番话捣得七零八碎,饶信当夜连合卺酒都没有与她喝便夺门而出,当夜再没回来,独留原主面色煞白,绝望流泪地干熬了一夜。
在爱惨了饶信的原主面前,饶信向来是随心所欲,有恃无恐。
便像此时,他匆匆而来,一见是柳薇,脚步便缓下来。熟悉的厌恶爬上他的脸孔,丝毫没有被柳薇发现他在外安置外室的心虚,很是理直气壮地质问:“柳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柳薇没兴趣回答他的问题,扬鞭对着饶信就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