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是曹氏的亲女儿,怎可能随便找个人家?
最终寻了个人家,男方家是个鳏夫,不同于当年李信,此人年纪比郿无暇大了近二十岁,本人官位不高不低,在五军营里任步兵把总。
对方也不需要郿无暇能生,因为对方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子有嫡有庶,最大的比郿无暇还大一岁,如今已经娶妻生子,其他年纪依次排开,次子也已经成亲了,三子十六,四子十二。
三个女儿里有一个待嫁之龄,另外两个还得几年。
对方的劣势显而易见,优势也显而易见——不在意郿无暇能不能生,反正娶过去是当正房夫人负责管家的。这家的家境也不错,这男人能在五军营里任把总,官衔也不算太低,最起码把女儿嫁过去不算太丢人。
总之情况就摆在这儿,曹氏觉得还可以。
若说以前她还能挑三拣四,现在她也没心思挑拣了,这是她能寻到的最拿得出手的人,她私下去看了下,对方看着也不太显老,
而且对方还算有诚意,虽郿无暇是二嫁,但人家也愿意出一些聘礼,聘银愿意给两千两。
最后郿无暇答应了,就这么嫁了过去。
但故事并没有完,不然今日郿嫦郿娥也不会提起她。
.......
郿无暇嫁过去后,日子过得并不好。
且不提半路夫妻,她因对一切都心灰意冷,凡事莫不在乎。那鳏夫娶妻是为了打理家务,虽也想过夫妻恩爱之事,但热脸贴冷屁股,一次两次也就罢,次数多了,人也不耐烦了,遂也冷了心思。
而此人虽原配过世多年,但也有妾室,其中有两个妾室并不是省油的灯,反正家宅本就不平静,男方会想续弦也是为了肃清家事,谁知摊上个郿无暇这样的,非但没肃清,反而水更加混了。
这一家子人,妻不妻妾不妾,嫡子庶子嫡女庶女,其中有俩儿子又各自娶妻生子,一大家子混住在一处。
郿无暇不受丈夫看重,这些妾室和晚辈们也会看人下菜碟儿,对她也不算多尊重。开始还是隐晦地针对,后来有几次郿无暇吃了妾室的暗亏,惹得丈夫对她愈发厌恶,此消彼长,她的处境不消说。
所以说连方外之人都不一定能得到清净,又何况是红尘俗世中的人?
没有人会光挨打不还手,尤其郿无暇本就不是个容人的性格,被人对付了不报复回去,她就不是郿无暇。
一番你来我往地明争暗斗,将家里弄得更是乌烟瘴气不说,那男人又暴露出个缺点。
此人平时看起来还算不错,但喝醉了酒竟然打女人。
当然也不是打女人成性,总之这里面的一些事局外人并不知道,郿嫦和郿娥也不是日日和郿无暇见面,两人本就厌恶她,出嫁后也谈不上交情,只回娘家时碰见过两次。
一次是看见郿无暇嘴角有点青,当时不明所以,听各自姨娘说过才知晓是被打了两巴掌。
另一次二人没见到人,但回来后听各自姨娘说,前几日夫人在家中骂那位姑爷,说对方耳朵掌不住脑袋,灌了马尿听信妾室的竟然打正房夫人,为此曹氏还专门找上门闹了一场,不知事后是怎么解决的。
……
这些事无双都是听郿嫦郿娥说的。
她们都知道的不是太清楚,无双自然也不清楚,反正她是一听到那一家子的事就只想皱眉。
乾武帝也与她说了,让她不用理那家人。
而这一次,事情闹得有些大。说是郿无暇罚儿媳妇下跪,致使对方流产,那一家人骂郿无暇是毒妇,闹着要休了她。
为此,曹氏亲自带着丈夫儿子找上门还不行,对方是铁了心要休妻,说是看在侯府的面子,已经忍了郿无暇许久了。
曹氏不得已,只能又拉上两位女婿李信和陈進前去说合,也是想着两个女婿也是军中的,能说上话,郿嫦郿娥才会知道这么详尽。
而二人之所以会特意把这事告诉无双,是因为李信和陈進出面都没用,曹氏就把无双给搬了出来威胁对方,她们怕给无双找了什么麻烦,特意来提前跟她说一声。
听完后,无双已经无语了,都不知该说什么。
“反正你心中有数就行,本来不想让你烦心,但那儿媳妇家不是善茬,对方娘家看女儿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估计也是知道郿无暇的身份,怕那家人给捂下来了,直接闹上了官府,外面已经有人在说起这件事,其中还提到娘娘您。”郿娥犹豫道。
能让郿嫦郿娥两个后宅妇人都知晓,想来也不仅仅是有人在说起这事,肯定是传得满城风雨了。
估计郿娥会说这些话,还是李信教的,因为他在五城兵马司对京城的消息最是灵通不过。
“这事我知道了,等陛下回来我就与她说。”
郿嫦和郿娥见无双要和陛下说,面面相觑了一下,虽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了口。
“娘娘把这事告诉陛下可好?”
“有何不好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也管不了外面的事,不如让陛下去处置。”
两人被无双说得一愣一愣的,也不好再说下去了。等出了凤栖宫,郿嫦见郿娥忧心忡忡的,哂然一笑,道:“让我说,你也不要担心她,她既说了,肯定没事。”
“可是信哥说,此事还是先给娘娘透个风,免得事情闹大,害得娘娘在陛下受牵连。我本想的是,娘娘知道这事后,不管是吩咐我们办事,还是想个什么法子把事情压下去,没想到娘娘竟会打算告诉陛下,娘娘难道就不怕……”
“怕什么?”
...
“她难道就不怕?”
“怕什么?”太皇太后反问道。
明惠郡主满脸纠结,道:“她就不怕陛下瞧低了她?家里竟然出了这等恶毒的女子,还闹得满城风雨,多丢人啊。”
太皇太后笑了笑:“她为何要怕?此事既非她所做,对方除了与她有些亲戚关系,两者并不亲近。且夫妻本就同为一体,互相分忧解难,不是理所应当?”
“可……”
“你会觉得她怕,说白了是以帝后的关系去揣摩二人,而不是以夫妻关系去看待。以帝后关系去看,皇帝是九五之尊,至高无上,皇后即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臣子,自是该顾忌自己的体面乃至名声,要极力去维护,不让自己失了皇后身份。可若换做夫妻关系去看待,此事根本不算是什么事。”
太皇太后略有些感叹道:“这恰恰就是她聪明的地方,坦诚、明晰自身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按理说,她身为皇后,这般闹剧,下一道懿旨也就平息了。可下懿旨容易,如何向皇帝交代却难。”
“你身处后宫,是如何知道前朝乃至外面事情的?是不是有人与你互通消息,又是谁帮你办的事?宣宗和太上皇一直想肃清外戚,苦无法门,因为外戚同时也是自己的助力,当年你寻求助力得登皇位,如今你登上大宝就清洗当年的功臣?现在皇帝只一个皇后,皇后又不与家中亲近,倒是把外戚给断了。
“看似尽善尽美,恰恰此时的皇后不能松懈,一次也就罢,若是做得顺手,次次往外面伸手,久而久之帝王猜忌心本就重,未必不会择了其他女子入宫,来压制皇后的权利过盛,历来这种事都不少。很多时候夫妻之间的互相猜疑,就是从不经意的一些小事开始的,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可懂了?”
这些日子,太皇太后总会讲一些事情来点拨她,次数多了,明惠郡主自然能明白意思。
“惠儿懂了,夫妻之间要坦诚相待。”
“不光要坦诚相待,还要互相包容,知道对方的不喜和禁忌,去避讳做一些让他不喜或是为难的事,他若知冷知热,自然会回以同等的包容。石头尚有棱角,更何况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只有彼此包容互相体谅互相心疼,才能长长久久。”
有时听太皇太后讲的道理,明惠郡主也会好奇为何外祖母竟懂这些。
按理说,以太皇太后的经历,当年她和宣宗算不上伉俪情深,甚至也不算得宠,为何会懂这些夫妻的相处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