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里战战兢兢地围站着,东推西推,推了个采薇出来回话,“回老爷,莲花颠里的花姑妈不采少爷了,叫他往后不许往那边去,少爷这些日子就总闷着不高兴。”
奚甯瞧那个表妹倒十分沉稳懂事,不像使脾气的人。因此在榻上坐下,细问起,“怎么好端端的不许他去?未必是少爷得罪了长辈,人家怪罪他?”
丫头上了茶,那余妈妈赶进门来,将花绸先前如何盗范家的东西、如何哄骗奚桓的银子倾筐倒箧说来,又叹,“亏得咱们姨娘明白,耐着性子去与表姑娘软说了一番,否则姑娘家品行失德,往后大了,单家还能娶过去?”
朝务繁忙,奚甯又向来不过问宅门内的事,还是头一遭听见这两桩公案。现下眼中蕴起疑色,拔起身就往范宝珠房里去。
适逢那屋里范宝珠在核对账目,盘在榻上,凤仙花染的嫣红的长指甲一页页翻着账本,翻到一处采办木炭的开销,端起腰来,目中淡淡,光是额心坠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塌下站着个婆子,是总管房里照管各项进出的婆子,姓冯,原是冯照妆娘家跟来的。先前这范宝珠当了家,冯照妆未肯放心,便在总管房里安插了自己的人。
这冯妈妈穿缎着罗,满头珠翠,颇为荣光。范宝珠往其手腕上的翡翠对镯瞥一眼,拈着帕笑,“倒不是信不过妈妈,实在是这账上记的,这月采办炭火的银子比往年高出近一半,因此问问,是什么个缘故啊?”
婆子早预备了说辞,蹒腿走近两步,腰压得低低的朝账本上瞧一眼,笑得挑不出错,“姨娘深闺里不晓得,今年的炭贵,咱们家一向烧的银霜炭、乌金煤今年都出得少,价格自然跟着涨了不少。”
“噢……”范宝珠恍然大悟地颔首,收了账,使她出去。扭头就朝月琴低声吩咐,“你找个人到外头查查行市,是不是涨了价、涨了多少,都一五一十地打听来。”
那月琴才出去,即见奚甯门里进来,穿着灰鼠松黄羽缎圆领袍,髻上单缠了一条半长的墨绿锦带,眼鼻交掩,浓眉照须,面庞俊逸无双,气度突兀森郁。
乍见,范宝珠神魂酥倒,却因饱受他的冷淡,硬生生摆着谱子刻意不迎上去,也冷淡淡地剔他一眼,“你一向在衙门里生了根,如今怎的舍得往家来一趟?”
奚甯对她的嘲讽不理会,反剪着一只手坐在圆案上,“我不回来,岂不是由着你们将亲戚都得罪个精光?下人说表妹盗了范家的金锁、又哄偏桓儿的银子,是怎么回事儿?”
“就那么回事儿,”范宝珠瞧他坐得远远的,生怕到跟前来一样,恼得拿眼剜他,“下人都说了,你又来问我做什么?”
“可有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