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最艰难的时候有长达一个半月的时间没有接触过水，腿部的皮肤因为缺水而干裂。只能靠行动时皮肤裂开后渗出的鲜血来稍微滋润一下。
迷彩裤裹着鲜血和汗液黏在两条腿内侧，把裤子脱下来的时候那种疼痛感，余歌这辈子都忘不掉。
所以目前这条只是一天没有碰到水的腿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更何况这一天除了驾驶机甲的时候扑腾了几下，其他时候他这两家伙都搁在轮椅上，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今天陪你的林光，你会暂时在他宿舍住，以后有什么事儿可以找他。”贺临钧叮嘱。
然而余歌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他盯着窗外沉思了几秒中，转过来就开始解皮带。
贺临钧眼疾手快，一把摁住对方的手。“穿好。”
余歌漂亮的眉毛皱起来，试图和对方谈判：“现在又没有人，我不想穿。”
——果然。
“不行，”贺临钧摁着他的手，拒绝。
余歌对裤子的厌恶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平日里介于他的特殊身份，贺临钧也一向纵容他。
但是到底在车上光着两条腿，还是有点过于奔放。
贺大将军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家人鱼不喜欢穿裤子了，两人在荒星时他只肯穿着贺临钧的大衬衫，后面去别的星群，总算愿意穿上一天的裤子，却在看到那个星系游客穿着的裙子时深深爱上了这种时尚单品。
他是如此的热爱这种东西，以至于在旅行的那段时间，那些星群的店主都认为贺临钧带着的是位女朋友而非男人鱼。
“那我要穿裙子。”
贺临钧已经放弃向她解释为什么不能穿了。
无所不能的大将军甚至开始认真考虑给悬浮车上随车放一条裙子的可能性。
“现在不行。”
“好吧。”看着对方相当认真的表情，余歌悻悻然放弃了。
虽然他仍旧还是不喜欢有些粗糙的布料摩擦过大腿的感觉。
贺临钧看了眼对方不甚乐意的表情，补充道：“等我这段时间军部事情解决完，你就回来吧。”
贺临钧说的家是他的将军府，在五军团往北一百公里处，是一座三层小楼，外观并不华丽，但胜在余歌喜欢。
那栋小别墅最招人喜欢的就是它的后院——有一个经常打理的、可以引进活水的人工湖，里面没有铺冷冰冰的矿石砖块，而是弄得像一片大湖一样。
人鱼总是在有阳光的午后待在那里，透过流动的水看着水面上斑驳的光，那是很漂亮的景象。
等他喜滋滋的从回忆里回神醒来，就看见悬浮车停在一栋别致的小院前。
这里没有高楼，只有一个插着木质栅栏的小门，上面爬着一些软绵绵的植物，门板上刻着“烤鱼”几个字。
“这是吃烤鱼的地方吗？”
“对，尝尝帝国的烤鱼。”贺临钧说。
这句话让他们想起来两个人在荒星的那天下午，烤鱼的木香和淡淡的海腥似乎还在唇齿之间。
那是余歌第一次吃到除了营养液、固体营养块之外的东西——在那之前，他以为荒星的生鱼肉就是最好吃的东西。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贺临钧烤的鱼才是最好吃的。
于是他跑去海里一条一条的抓，贺临钧就坐在那堆火苗前一条一条的烤。
那个下午大概有十几条可怜的家伙葬身人腹，后来他睡着了，贺临钧也睡着了。
余歌还没来得说话，贺临钧就转过身吻住了他。
这绝对算不上一个多么纯洁的亲吻，甚至带着些恋人之间专有的缠绵，贺临托着余歌的头，很温柔又蛮横的吻了过去。
余歌能感觉到对方舌头的触感，两瓣嘴唇被含着吮吸。他鼻尖上满是对方的气息。
贺临钧的嘴唇是软的，舌头湿湿滑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们以前不是没有亲吻过，可没有在这里，在这种不是床的地方缠绵的亲吻。
有些缺氧的人鱼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并不讨厌。
于是余歌用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对方，伸出手臂搂着将军的脖颈。在贺临钧即将退开的时候追了上去。
他模仿着对方的动作，舌尖划过贺临钧的牙齿和上颚，那双手也从脖颈一路向下，在即将勾上军装腰带的时候，被贺临钧牢牢摁住了。
“怎么了？”余歌看着对方，他的两颊有些发红，嘴唇带着亲吻过后的肿胀。“不做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久别重逢也可以有约会和热吻。”贺临钧把他余歌从座位上拉出来抱进怀里，深吸一口气才压住发热的小腹和那股不依不饶把对方压在这里的冲动。
“那我下次也要。”
“可以。”贺临钧又在对方的脸上咬了一下，应道“现在先下去吃饭。”
“行吧。”
他们下车进门的时候正好跟两个人擦肩而过。
走在外侧的那个男人个子很高，穿一身铁灰色的风衣，吊梢眼、高鼻梁，一道刀疤像长虫一样盘踞在侧脸，转过眼睛看人的时候让人非常不舒服。
余歌知道他，第三军团军长，李执。
贺临钧冲对方点头致意，李执也侧过身，朝他们吊儿郎当的点了点头。
就在他这时候，余歌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吊梢眼男人身边站着的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过于繁杂的衬衣，荷叶边、宽袖管，配上那张浅发蓝眼的脸蛋，看起来就像是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尤其是因为傍晚的原因，小王子的头发被夕阳余晖染上了一层橘色，整个人仿佛刚烧制出来的瓷器一样精致美丽。
对方显然很惊喜，眼睛亮了起来，下意识攥紧了吊梢眼男人的手。
余歌也冲对方笑了笑，是那种真心实意的喜悦。
他认识面前的这个人，编号356号人鱼。
他们曾经在同一个培养区呆了十二年零三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