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书意谢过太后，走了过去。
“皇上，人都齐了，您也该还臣妾一个清白！”聂瑶坐在齐卦旁边，目光打元书意进来，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胡闹什么！”皇上呵斥了一句，手里拿的奏折朝桌上啪嗒一甩，下边顿时又传来一阵抽泣声。
“我胡闹？我哪里胡闹了？人又不是我杀的，你凭什么吼我！”
一旁沉默多时的聂老这时睁开了双眼，朝聂瑶一瞪：“放肆！你怎能这般跟皇上说话！快跪下！”
“我！”聂瑶的眼都哭肿了，满腹委屈无处诉说，将近一年未见的爹爹也这般吼自己，眼泪更是不停地落，扶着椅子扶手就要站起来。
“皇后一时情急，聂老也不必这般苛责，”太后摆摆手，“这儿有皇上做主，咱们来听个明白，断然不会委屈了谁，冤枉了谁，诸位大可宽心。”
齐卦不置可否，唇边笑意依旧，眼中柔情放荡，端过一旁的茶碗，盯着元书意，抿了一口。
元书意扶着扶手往椅子里侧坐了坐，接着靠上了椅背。
今日这场面不得了，坐舒服了，想想要怎么脱身才好。
她的小动作，大殿里的人都看在了眼里。
聂老不屑一看，抱拳朝座上的人道：“是臣逾越，还请皇上见谅。”
宽大的桌案挡在皇上身前，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将皇上的面容也遮挡了几分。
“行了，一个个的，有完没完，”啪嗒又是一本折子落下的声音，“这件事到底怎么来的，你们一个个的，心里都清楚。”
透过折子看向那个坐在最末，安安静静窝在椅子里的身影，眼一眨，视线果断收回：“闹到朕跟前，有意思么？”
“皇上，事情怎么说都到跟前了，您不处理，谁处理呢？”坐在元书意正对面的阁老拱手朝上道，“这会儿人也到齐了，不妨先问问高家少夫人，毕竟这官司是她报上来的。”
元书意眼珠子一动，果然是这件事。
珂公公递过去的折子被皇上伸手挡了，抬眼一看，皇上正定定看着座下那抹松花色身影：“你说说吧。”
元书意挪眼过去，还是那身明黄色泽的衣裳，不同的是，和那日夜里见过的神情不同。
属于皇家的威仪从容，在他身上展露得淋漓尽致。
再看陪在一侧的太后娘娘，同样的沉稳自持。
原来皇家，说的就是这样的一类人。
“事情想必在座的都讨论过了，齐大人比我还早接触死者，我再赘述也是多此一举，”元书意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齐卦，接着面向主座之人，“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出自漠北，和高景行认识，又死于和高景行极其相似的剑法之下，这就是事情如今的表象。”
说完，便又坐了下来。
她淡然的脸上看不出愤慨，难道她一点都不担心高景行吗？
明明那日还万般袒护他。
“说完了？”既然她能如此，他为何就不能？
珂公公悄扫了一眼皇上的神色。
竟是和底下高家少夫人如出一辙。
珂公公收住唇边漏出来的笑意，再看向底下那抹松花色身影，眼里多少也参杂了些遗憾。
皇上对高家少夫人，真的是放不下啊。
“说完了。”元书意点头，看向皇上。
太后扶在椅子上的手微微抖了抖，有些担忧地看向皇上。
她相信自己这个儿子不会去为难意儿，可她担心他招架不住聂老的步步紧逼。
如何能在放过意儿的同时，又让聂家这两位心服口服？
连她的心里都没把握。
皇上却没有这种担忧，一边拿着朱笔改着一本本奏折，一边问道：“还有谁有话要说？”
“皇上，这件事扑朔迷离，还需给时间才能查明啊。”下边有官员开始出声了。
“皇上，臣以为是有人栽赃陷害，高大爷如今远在漠北，他又是如何回来shā • rén的呢？杀这些人对他有什么用？为何不在外头处理掉，还将尸体扔到了自家各院里，这事处理得过于生硬，绝对不会是高大爷干的。”专管案情的答大人斩钉截铁，力保高景行。
“皇上……”
几个参与此案的官员开了话匣，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齐卦只管坐那这会儿捋捋自己的络子，一会儿玩玩袖子里装来的小玩意儿，要么就盯着元书意瞧瞧，压根儿不管这事。
皇上突然出声打断了下边嘈杂的讨论声：“西域予努，你以为如何。”
予努一直在盯着地面的砖石在看，终于等来他的问话，脚一伸，站了起来。
直直朝皇上那侧走，聂瑶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目光，顿时如临大敌，也跟了上去，在予努就要走上台阶的时候拉扯住她：“你做什么？”
予努不屑看聂瑶，一个从未被他放在心上的人，何足畏惧？
又何以令她另眼相看？
站着台阶前面，昂首去看那个扎根在她心头的人，藏不住的思念，她也不愿藏：“皇上以为如何？”
“你收买朕的大臣，这笔帐朕觉着必须要好好算算清楚。”在奏折上簌簌批了一串红字，皇上头都没抬，说道。
予努推开身边的聂瑶，直直看向主座之上那人：“我就想来问一句，大宣皇帝为何不愿接见西域公主。”
“你敢推我？”聂瑶不是没觉察出予努的情絮，可爹爹有过交代，西域公主她动不得，故她才几次三番忍让，可如今这个予努都要来跟她抢男人了，叫她还怎么忍？
聂瑶也不管聂老在看着，一个箭步就冲过去挡在了予努前面：“西域的教养，我今日是见识了，就凭你这样，治你个大不敬的罪算轻的！”
厌烦了眼前叽叽喳喳的聒噪，予努身上那股西域女子独有的豪迈顿时就展现了出来。
“我有事要和他说清楚，你先到一边坐着，往后咱们有的是时间讨论这些问题。”
予努只稍微用点力气，聂瑶就被拽到了一旁。
聂瑶自小被宠出来的暴脾气就这么被激起来了：“你——”
隐约的怒气，透过声线在大殿之上回响起来：“皇后，注意你的身份，若再这般闹个没完，到行宫去住个一年半载的如何？”
聂瑶顿时就老实了。
行宫那鬼地方她才不要去，空荡荡的除了宫人就是尼姑，她一天都待不下去。
低头看去，几滴红墨落在纸上，晕染得黑色的字迹都模糊了：“朕忙，你的事自有外交大臣全权处理。”
看他头都不抬，神情淡漠，连一眼都不愿看自己：“我的事，为何要交给外交大臣处理？我的事，难道不应该问问你吗？”
眼看她就要抬腿往台阶上走，珂公公走过来委婉拦住了。
“这并非朕的事，”皇上放下朱笔，将那本写花了的折子往旁扔了个痛快，深邃的目光看向殿门之外，“你自己的烂摊子，快滚进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