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奴才想起您的茶还温在屋里,奴才去看看?”
丘公公硬着头皮,笑着看皇上。
皇上淡淡看他一眼。
“滚。”
丘公公立马应是,连忙往下退。
元书意想出声挽留,但看丘公公下台阶前脚下一滑,差些没摔下去,顿时就不敢出声阻拦他了。
丘公公更是连回望一眼都不敢,站稳脚后头也不回地提着衣摆赶紧跑。
元书意打从心里替这丘公公可惜。
当公公也不容易啊。
“朕问你话,哑巴了?”
皇上正站在离元书意两步之外,看着她,眸光闪烁。
直叫人不敢直视。
“臣妇——”
“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拿那些个规矩来搪塞我。”
元书意蹙眉:“可我本就已为rén • qī,若不自称臣妇,还能如何?”
“你就当真这么一心向他?”
皇上隐忍的神情,无从遮掩。
“是,我一心向着他,从今往后,绝不更改。”
“你将我们当初的种种,都放在了何处?你曾说过最喜欢我的话,又丢在了哪里?元书意,你当真如此凉薄?”
“皇上,从前的事我都忘了,就算我还记得,我们之间……”元书意抬头,越过皇上,看向远方。
若是从前的元书意,她想,处在当下,空有一腔爱意,当真能长久么?
她又怎能替当事人抉择?
但眼下,她已经以元书意的身份嫁与了高景行,就算原主回来,事实也不会更改。
她若还不能将话说死,对这个男子又何曾公平?
但她当真能抉择吗?
元书意在动摇。
他在等自己的答案,而她——
“我们之间,也断然没有可能了,皇上,人心是会变的,当初的情意是真的,但只是当初了,年少之时许下的诺言,年长之后不一定能遵守,这是经常有的事,我离京多年,时光消磨下,一切都不是当初的模样,眼下我对大爷的情意,是真的,皇上,你也不必再空守当初,好好向前看吧。”
纵使她不能替当初的元书意抉择,但眼下,她能替自己抉择。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没有答案。
但什么该做,应当做,她看得清楚。
二人之间这份年少情谊,该到头了。
亦或是等原主回来的时候,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一切都如她没来之前一样……那她此刻做任何决定,与眼前这个男子说任何话,都无所谓了。
她应当在此刻,划下界限。
“纵使不是大爷,我也不会进宫,离京之后的日子,是我最惬意自在的日子,我习惯了无所拘束,你我已经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若我不是帝王,你还会这样吗?”皇上垂下眼,看她,睫毛轻颤。
“会,”元书意直直对上他的视线,“这是真话。”
这种如玉如霜的男子,本就不会属于她。
男子轻笑,进而大笑。
元书意看他眸光似闪了泪,张了张嘴,但宽慰的话却不该她说。
“时辰不早,皇上该回去了。”
“元书意,再唤我一声……罢了。”眼前人已非昨日旧人,他再眷恋,也抓不住流沙。
皇上伸手,轻轻替元书意捋了捋鬓边的发。
元书意定定看着他,没有躲开。
将那缕发丝顺到她的耳后,再看元书意的目光,平淡如水。
“从前,我也这么做过一次,今日再回顾,你果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意儿。”
垂下手。
“你走吧。”
“多谢皇上。”元书意规规矩矩行礼,再规规矩矩地退到石阶旁。
“多谢皇上。”再次对那道立在风中的明黄身影道了一声,元书意才下了石阶。
前庭宽大,她的步履稳且快,宫门就在眼前。
丘公公唤她慢点,她回头。
这一刹那,漫天飞雪滚滚而降,隔着重重飞雪,露台之上的那道明黄身影越发清淡。
“皇上托我给您这个,”丘公公将一支古色花簪递给元书意,“皇上托了话,说,纵使您忘了,这东西还是物归原主,就当给往事,一个结局罢。”
元书意伸手接了过来:“多谢公公。”
古色花簪上扭扭歪歪的金丝交缠成花瓣形状,斑驳的贴片覆着一层古色,其上坠的红宝石颗颗纯粹。
她收紧手,转身就走。
“您……”就没什么话要给皇上留?
但元书意走得决然,丘公公的话才开了个头,便觉没有说完的必要。
回首看露台之上那道明黄,依旧。
“皇上,东西……高家少夫人收下了。”丘公公走近,垂首道。
“她可说了什么?”
“少夫人说,多谢公公。”
皇上眼里的雪影带了笑意。
再抬手,掌心什么都没有了,雪片落下,顷刻间消融。
“原来,朕的掌心,早已空了。”
若是心中没有了牵绊,日子似乎都流逝得飞快。
眨眼之间春节已至。
春节三日,免了早朝,各地大小事务都清减不少,再加上内阁那几个老家伙替他把关,除夕日起,他书房的桌案上奏折数便只有寥寥几本。
等处理完这几件必须他处理的折子,手头一下就松了。
“皇上,今日可是要到宫外转转?”丘公公端着茶水过来,笑着问道。
皇上将笔递给他,才将茶接了过来:“到哪转转?”
丘公公立即将笔往笔洗里放,边仔细着收拾着边兴致高昂地回道:“今儿个京城可热闹,今年多了不少好玩的,像是什么杂耍啊戏班啊,那些个常日不能见着的新奇玩意儿都出来了。”
“不年年如此吗?”皇上习以为常,浅啄了两口茶,就放到了一边。
丘公公一听,一看,像是意会到皇上的意思。
“可今年南烟城里的齐家来了,听说带了好些南烟城的人来,说是要办个什么比武大会,赢的能得一箱子金子还有各国美人十个,不止是京城的,还有周围几大城的不少高手都聚集来……”丘公公正说得兴起,却见皇上已经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