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法笑了一声:“兴许是因为像你们这样想的人太多,陆不争才会愤世嫉俗,背弃法宗,转而投入魔道,做神殿走狗。”
同样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凭什么一个天纵奇才,另一个平庸黯淡得像个添头,被人提起名字的资格都不曾有?
宁留锋匪夷所思:“所以他是嫉妒你的天分因而入魔?等等,照这样说,宁平生入过的魔应该能从长安城排到北荒,呸不对,不说这个不吉利的了。”
“宁平生,他是宁凤仪的儿子吧?”宗法小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过得如何?”
旋即他想起宁留锋人事不知了三十年,自嘲摇摇头:“宁凤仪是我小师叔。”
“陆不争是我师父故交之子,他父母蒙难早逝,陆不争就被我师父接回来教养,他天赋的确……”
宗法说这里停顿稍许,罕见地收起刻薄之色,“的确不好,陆不争以法宗天地人三法中的天法入阵符道,进展缓慢,法宗有教无类,倒不是很在意这个。”
可是法宗宗主的亲传,理应出类拔萃,力压众人。
当他比不过宗门内的普通弟子,甚至比不过自己嫡亲师兄入门半个时辰的进展时,他会怎么想呢?
宗法脸上易容严丝合缝,扣住他心底所有波澜,不露端倪。
他说道:“后来不知怎地,我醉心修行,没有多去关注,陆不争他入了魔,叛出宗门。法宗隐世,一是靠位置偏僻,二是靠阵法巧妙。然而陆不争熟知法宗位置阵法,他带来了神殿的人。”
“那一次,法宗仓促间转移阵地,千年以来积累的秘籍珍宝付之一炬,我师叔,法宗数百年以来最出众的人物被重伤,从此道途不得寸进。”
宁留锋恍然惊觉什么:“你师叔?!”
宗法盯着他,心照不宣般动了动嘴唇:“对,我师叔,有凤来仪,她辈分比我长,年纪却不比我大多少。那次事情过去不久后,宁家出事,她匆忙下山,你应当知道。”
何止是知道?
南霞在旁轻轻倒抽一口冷气。
云上君那句“镜中未见,云上难遇”没有横空出世之前,美人榜网罗天下美人,榜首并列了四位,不分前后。
“北秦朝阳,谢周明珠,南疆落霞,有凤来仪。”
分别指北秦秦国长公主、谢周兴光皇太女、南疆落霞君和……
法宗宁凤仪,宁留锋姑母。
“那是我养母。”
宁留锋低声说。
他坐在那里,改头换貌,唯有眼睛里仍藏着刀子,竟还似当年那个云上君:“我幼时母亲忙于边境之事,四处奔波,是她照料我,教我修行。我一直很奇怪,她为何不是你们法宗内定的下一任宗主。”
宗法喝了口茶,未觉茶水已凉透:“法宗隐世,不过是为了保留薪火不灭罢了,宗主中庸守成即可。依法宗的惯例,最出众的弟子都是要下山行走的,每代弟子下山行走前,都会和法宗断绝名分,生死不论。要不然你以为九州符法阵道怎么传承?”
此后法宗名册碑林再没有他们一笔归宿,世上也无从得知他们血脉来历。
“我下山前,师父对我说的是‘世事无奈,只得苟全,然风骨不灭’。”
风骨不灭。
宗法这人就不知道多愁善感四个字怎么写,他平板地带过这些,像是叙说他人的喜怒哀乐:“陆不争原是我师父属意的下一任宗主,他对我了解甚详,他见到书院阵法,必定知道是我的手笔,一定会动手。”
他一锤定音:“因为我,你们要完了。”
要不是宁留锋和南霞对宗法性格知之甚详,听得出他不为人知的愧疚和心虚,铁定得以为这混蛋是在洋洋自得炫耀。
宁留锋嘁了一声:“我还以为多大点事,人生在世,谁没命犯过几个傻叉。我估计着我那皇帝表弟,到军方上下,再到神殿首座,每天晚上做梦都想提刀杀了我。那又怎样?我跟你说宗法,傻叉不打,天打雷劈。”
宗法略显呆滞地看着他,无法想象有人能在在如此落魄潦倒的情况,狂出了舍我其谁的气势。
南霞就要温柔解语很多,她拍拍宗法,安慰道:“唉,没事的,狗来咬你又不是你的错,我们还能帮狗不帮你吗?不过你要道歉的话诚恳点嘛,不如这样,一日三餐你来做如何?”
宗法一言不发地转身扬长而去,大概是嫌弃和这两个傻缺待太久,会影响自身智力状况。
宁留锋在后面喊:“诶等等!宗法,帮我做个东西!好让我对付你那傻叉师弟!”
在凤陵城另一侧的昊天南殿,薛正楠将手下连夜拓下的书院地形图呈给陆不争。
“萧同光……他还活着……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