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广仁唏嘘道:“这老伙计还记得咱们呐。过去时它趴在牛棚里一动不动,你二舅怎么拉它都不肯起,还是你舅母过去跟它说了几句话,它才慢吞吞起身。”
“是啊,这一路走过来应该怪难受的,它倒是一声不吭,瞧着就让人心疼。”
李絮好奇地过去围着老黄牛转了半圈,猜测道:“难道是脱臼?也不对,不可能四条腿都同时脱臼……”
王氏皱眉:“你二舅家用牛忒狠,很少有叫它空闲的时候,自家用不上就往外租,有时候还租给外村人运重物。以前还没分家时,谁舍得这样磋磨它?哼,还说不是病了,他那张脸皮真是……”顾着丈夫的面子,她摇摇头没再说。
李絮顿时对这头老黄牛生出浓浓的同情,也不想让它变熏牛肉了。好歹是陪着魏家人风风雨雨十几二十年的老伙伴,只要还能救,王氏他们恐怕不舍得杀。可惜她不懂医,没这个本事妙手回春。
魏家其他人也不懂,只能认命地准备掏钱请兽医。
魏渠却突然意味深长来了句:“先别急着请兽医,明儿一早把过户文书签好再说。否则……”
众人一个激灵,竟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画面。
假如他们没有办好过户就找来兽医,到时候牛治好了,钱花出去了,魏广德很可能会厚着脸皮跑来把牛拉回去!
这年头,耕牛保护制度很齐全,不准民间随意宰杀,每头牛还要有专门的登记文书,上面会写清楚牛的毛色、性别、标记、年龄和身体尺寸,以及这头牛的主人是谁。民间可以自由买卖耕牛,但必须要找村长、里正或专门的书吏见证,并更新登记文书,俗称过户。
跟后世买房买车一样,必须得办理产权过户,这头牛才算属于你。不然,你付了钱却没办过户,原主人拉着牛就跑,你就算告到官衙不占理,谁知道你掏的钱是不是真用来买牛的,碰上没人证、官老爷糊涂的情况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尤其是魏家情况特殊,这头牛是用来抵一笔没有借条的口头债务,魏广仁这边没有出一分钱买牛,魏广德当然可以反口不认账啦。
魏广仁叹了口气:“大郎说得有道理。明儿一早我就去找村长,完事再去找兽医。”
王氏道:“那你明天早点去,我再赶着骡车去望田村请兽医,也省得你们还要走过去,怪远的。”
草沟村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算是规模比较小的,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配套设施不太齐全。比如说,小杨庄有黄大夫给人看病,望田村有毛兽医专门管牲畜,但草沟村啥都没有,基本上全是普通农夫。唯一一个于屠夫算是特种职业,可其他村子又不是没有杀猪卖猪肉的,人家的货源比于家的还多呢。
翌日,魏广仁起了个大早去找魏广德,然后带着后者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魏广德得知大哥来意,脸色就很难看,但想一想大儿子还在牢里不知生死,再想到温氏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就捏着鼻子没反对。
魏广仁带着文书回到家,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不少,王氏远远看着就高兴起来,看过文书后就吩咐丈夫赶紧藏好,挥着鞭子就往望田村赶去。
这架骡车没有顶,装东西就不那么稳当,还是得像过去一样用绳子牢牢固定诸多物件,也不能叠高,故而车上能坐人的空间就不多。
魏广德本来也想挤上车,却被王氏以坐不下的理由拒绝,甚至还好心地提议要替他出那一文钱的牛车费。他丢不起那个人,只得悻悻转身去村长家花钱坐牛车进城。
“哼,等着吧。回头等小山出来,看你们怎么得意!臭婆娘,你最好老老实实配合救人,要是敢骗我的话,呵呵!”
半个时辰后,毛兽医骑着自家小毛驴来到魏家。
他蹲到墙根下检查一番,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你们家这牛至少病了好几个月了吧,怎么拖到这么严重才来找我?要是一开始还好治,现在的话,怕是悬!”
李絮没进城,工作被热情洋溢的小魏鲤主动请缨顶替了。
此刻,她和魏广仁的面面相觑,无奈叹气。
他们果然还是把魏广德想得太善良了,想占到这厮的便宜,那真是比登天还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