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早就发现，梅氏不喜化妆。她本就生得轮廓深邃，皮肤也没多少瑕疵，最大的缺点大约是眉毛略显疏淡，只需要画个眉就很好看，都不必敷粉或擦胭脂。
此刻的梅氏一身家常衣衫，外头披了件毛领披风，显然是临时上身的。头发梳得也没有平时出门时精细，低低坠着，显出几分慵懒。脸上更是素面朝天，连眉毛也只淡淡扫了几笔，这般家常打扮显然是不可能擦胭脂的。
确定对方气色如常，并无病态，李絮心中大石才真正落下。
坐定后，两人说了几句闲话，李絮就主动将话题扯到京城最近的时疫上来，并送上自己带来的布口罩。
“知道您肯定不缺这些，身边这些姐姐手艺比我家的强多了，我也就是来个抛砖引玉。虽然咱们这儿离京城远着，却也不得不防，尤其夫人您身体最近还不大好。我听说，这次的时疫跟过去的不大相同，得病的人不只是发热难受，有的还呼吸困难，别提多痛苦了，就是吃了药康复，之后也不定有什么后遗症。在家里还好，出门最好多加一层防护，甘泉县毕竟人来人往，北边过来的船也不少……”
梅氏喉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似的，笑容僵在脸上，呆呆听李絮讲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她深吸口气，主动打开面前的小布包。
“你有心啦。时疫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是京里传来的消息。我也正庆幸着，这回要不是回了南边，只怕你的担心就要成真了。”
“什么？难道——”
旁边的梅嬷嬷开口：“姑娘不知，我们在京城的宅子里也有人得病，大约是去流民据点施粥时不慎染上的病气。好在老天有眼，朝廷动作还算迅速，不然，最开始得病的那人怕是活不成。”
李絮倒抽一口冷气，暗道好险，注意力又被梅嬷嬷话中的“施粥”二字所吸引。
看来，自己还真没看错梅氏的品性，不仅平易近人，还乐善好施。若是这样的人因为做善事不幸得病，甚至病逝，那老天也忒不公了！
她摇摇头，很快放下此事，专心投入到跟梅氏她们讨论口罩制作的话题中，完全没想到，如果不是多了她这只小蝴蝶，事情的发展八成要拐一个不那么美妙的大弯。
梅氏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死里逃生了一回，心头满满的都是被女儿关心的幸福，唯一苦恼的就是不能把这种情绪展现出来。
好在李絮总是能给她带来新的惊喜，她很快从李絮带来的口罩中发现亮点。
“咦，你这个口罩怎么有一处硬硬的？莫不是缝制时落了针在里头？”梅氏笑着调侃，心里却笃定这种可能不存在，因为她还在剩下九只口罩上摸到了一样的东西。
显然，这是李絮故意为之。
“啊，这个不是针，是一种草梗。它韧性比较强，可以弯折，戴的时候可以固定在鼻梁上，能更好地防止病气入体。您瞧，普通的布口罩戴上去是这样的——”
她随手抽出帕子，在脸上比划了下，又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改良版口罩，戴上后给梅氏做示范。
“这样容易漏风，病气也可能趁虚而入，防护效果会大打折扣，估计五成都不到。用这个的话，虽然没那么柔软，但能防住七八成。就是吧，这草梗不适合泡水，会影响它的韧性，最好洗之前将其抽出……”
找不到塑料胶条，李絮也只能用这样粗糙的替代品了，在财大气粗的贵妇人面前演示这个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梅氏心里并无半点嫌弃，听得连连点头，心说，不愧是我生的孩子，脑袋就是聪明，还能想出这么便宜的法子，可比朝廷那帮蠹虫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