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次的机会难得,自己今后表现还关系着引荐自己来面试的家人前程,这些人个个都表现得十分卖力。
他们年纪都不大,最老的一个三十来岁,记忆力绝对不差。不识字,看不懂册子,他们就靠脑子记,嘴里念念有词地背,还三三两两地结成对彼此考问、相互提醒,竟也将李絮和小秦大夫教的东西记得七七八八。
兽医学复杂些,要记很多东西,比如病鸡的粪便就有很多种可能,再搭配上其他症状,就有可能是十好几种不同的疾病,对症的药也不同。相比之下,人工孵蛋什么的真是太简单了!
甚至有人琢磨着,今天回家就找几颗种蛋试试,放在灶间的架子上。那里暖和,每天翻一翻,指不定真能孵出小鸡来呢。
结束一天的教学,八个人各回各家,黄小五也回到离点心铺子不远的新家里。
得知东家真让人教儿子治兽病的法子,黄嫂激动得眼泪汪汪,一手拉着黄小五,另一只手手背不住往脸颊上抹。
两母子比划惯了,简单几个手势表情就能理解对方意思。
黄小五看得出来,母亲的意思是,让他好好学本事,以后不管是给东家做事、还是自家养鸡鸭、亦或是帮别人家的鸡鸭看病,都能靠自己养家糊口,不怕饿死,也不用走其他捷径。
二月将至,早春的夜晚依旧寒冷,屋里没有火炕,角落里点着炭盆。
黄小五眼眸沉沉,盯着里头明灭的火炭,想着远在千里外的父亲。
明明过去最痛恨海盗的是他,教他要踏实做人、别走上歪路的是他,现在做了海盗头子的也是他,这算什么?
就算当时情不得已,难道就半点洗手上岸的机会都没有?
哪怕一遍遍回忆着那两位叔伯劝他们时说过的每句话、每个表情、每个眼神,努力分析辨别着真假,却都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结论。
他们刚开始或许是被逼无奈,现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说起原本他们攒十年都攒不到的钱财时口吻平淡,聊到如何避开院子里其他人的视线逃走轻车熟路,甚至其中一人还提出下药的计划……
可想而知,他们在那条路上已经越走越远。
如果没有这半年的经历,或许他还会开开心心跟着回去投奔他爹,但现在,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更隐秘的想法是——
如果女东家知道他们想走,要自赎其身,肯定不会阻拦,最多留他们多一段时间,至少要等调拨人手过来支援、或是这边的学徒快速成长到能独当一面才能放人。
可,要是将来他们的真实去向被女东家知道,肯定会瞧不起他们的吧?
怀里的银豆子揣了两天,被捂得暖意融融。虽然轻飘飘的,却比两位叔伯带过来照应他们生活的两只银锭子更加贴心。
想到银锭子可能的来路,黄小五神色更加晦暗。
手中火钳无意识地拨动着火炭,哔啵轻响像火星子一样落在心头,滚烫的热。
黄嫂想的没儿子多,她只是单纯觉得这样背弃女东家不好,要回去,至少也要过个两三年,努力偿还够了这份恩情再说。
至于丈夫的事,她一个女人没法改变他的意志,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是默默祈祷,神佛保佑丈夫平安、不要被官府抓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