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秦无咎叫甘氏,指着言鹏举道:“您看看,这位是否就是当年出现在寺庙中的姓言的楚国人?”
甘氏凝神看去,迟疑的目光渐渐转为愤恨,“对,就是他!这个抢走你的贼子!他不仅抢走你一个,当时寺中孕妇有二十来个,都是此贼劫掠来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最终被他弄到哪里去了。”
言鹏举神色难辨,向来风度翩翩智珠在握的言丞相,从未想到他会被盛娘子摆了一道,自以为奇货可居,白白的养了这个孽种十几年,今日还被人指着鼻子唾骂。
到底是奸猾无比,言鹏举给出一个解释,“这位夫人多虑了,我之所以带走无咎,是以为她是盛娘子的孩子,当时我与盛娘子有几分情分,所以才怕她出事,着人找回了她。至于那些孕妇,不过是我怜悯她们,于战火中与她们一个存身之地,何错之有?息战之后,便叫她们各自还家去了。”
楚帝哈哈一笑,“言相一向悲悯,有此举动并不出奇,至于丹阳,如今看来倒是阴差阳错,不过结果总是好的,现在真相大白,秦国陛下也不必再棒打鸳鸯,得此佳儿佳妇,可喜可贺。”
听他巧舌如簧,秦无咎扫了一眼楚帝,看着他明显比实际年龄苍老的黧黑面孔,以及笑出的一口黑黄牙齿,厌恶之余,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秦帝半天皱着眉头半天没言语,他一时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窍,若甘氏说的属实,楚帝和言鹏举搞这一出却是所为何来?
漫说他们搞错了,便是没弄错梁王妃的身份,最多也就是设计的他杀了亲女,但那又如何,同样是皇帝,楚帝不会以为,杀掉个女儿就会打击到他吧?
看出秦帝的疑惑,霍云平不禁摇头,秦帝的心计果然都用来对付自己人了。他瞥了一眼自从甘氏出现后就愣怔的盛远,淡淡道:“陛下莫不是忘了,昔日丁卯之战一败涂地,是因为什么。”
秦帝的顺着霍云平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到了盛远身上,秦帝浑身一震,脑子一下子转过这个弯来,他什么都明白了。
盛远对他妹妹的重视程度之深,没有谁比秦帝更明白了,毕竟丁卯一役的代价过于惨痛,两万大军全军覆没,两座城市被楚国占据,哪怕现在想起来,秦帝的心还直抽抽。
那时他对盛娘子虽然有几分见色起意,但非要把盛娘子纳入宫中,他的目的实则是为了拿捏盛远。只是盛远反对之坚决,盛娘子失踪后他怨恨之深切,让整个事件失了控,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楚帝若是得逞,盛远对妹妹的骨血失而复得,旋即得而复失,楚国趁机发兵的话,当年之事一定会重演。
秦帝越想越怒,脸色阴沉的质问楚帝,“这便是楚国陛下会盟的诚意?”
楚帝咧咧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朕确实不知丹阳的身世,那个胡言乱语的奴婢朕也不认识。言卿你说是吧?”
他暗自递了个眼色与言鹏举,意思是让他暂时一力承担此事。虽说皇帝出巡,两国皆陈兵坐镇,但现在他在楚帝的御帐中却不占优势,万一秦帝发狠,吃亏的是他。
言鹏举眼神一沉,心中飞速盘算,还没等他想出万全之策,一直处于愣怔之中的盛远回过神来,他上前几步,目光定定的看着秦无咎,“你不是我外甥女,是我的女儿?太好了,太好了!”
他兴奋的搓着手,听到楚帝问言鹏举的话,盛远猛的一顿,也顾不得与秦无咎相认,又几步逼近言鹏举,身为大将军的煞气汹涌而出,生生把言鹏举逼退了一步。
“姓言的,我妹妹呢?你把她怎么样了?”盛远气势凌人,言鹏举却在一瞬间的慌乱后,不慌不忙的开口道:“令妹得了产后风,被我寻回后没几日便去了,盛大将军节哀。”
盛远霎时红了双目,恶狠狠的瞪着言鹏举,“定是你害死了她!姓言的,盛某与你势不两立!”说着捏紧拳头直奔言鹏举的面门。
楚国侍卫迅速上前把言鹏举护住,双方顿成剑拨弩张之势。
楚帝正要说点什么,秦无咎一步步走向言鹏举,冷然道:“言相,言鹏举,不如先算一算我们之间这笔账。”
言鹏举颜色一变,叹道:“无咎,无论如何,是我把你养育成人,只有你欠我的,没有我欠你的。”
秦无咎嗤笑,“好一个养育成人,你口中的养育成人就是把人养废?然后送出去让她以最不堪的名义去死?若不是我有几分聪慧能够自救,此时此刻已经如了你的意,背负污名死在秦帝手中,还要连累我夫君。这般生死大仇,我定要报仇雪恨。”
她环视帐中君臣,朗声道:“诸君莫要忘了我娘方才所言,只我娘亲眼所见,言鹏举就曾掠我秦国数十孕妇婴孩,参照我的遭遇,她们应该更无好下场。即便两国相争,屠戮妇幼也是禽兽之行。言鹏举,非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