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用袖子遮挡住自己的头,一边往墙檐下躲去。待有了避雨的地方,陈群才将湿哒哒的发丝从脸上分开。
刚刚十五岁的少年束发不久,整天青丝秀顺,一丝不苟,看着便是风度翩翩。然而此时被暴雨洗淋之后,只余下几分狼狈与仓皇。
按照礼仪,男子十五时束发为髻,郭嘉龇牙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嘟囔道:“早知便不假装束发了。”
郭嘉在他们学室内是年纪最小的,因而时常受到他人轻视。这些年来,相貌倒没变化太多,但是性子却越发轻狂。
此前先生也不曾了解郭嘉的真正年纪,索性便趁着家中管教不严之时自己束了发到学院里来。
开始还有人笑话他,但渐渐的因为郭嘉天资聪颖,虽然年纪小却不比得某些人差,便没有人在意他怎么折腾。
陈群听了他这话只是不太明显地笑了笑,说道:“待雨停后,你仍然要把这发束起来!”
郭嘉道:“我有自知自明便罢了,阿正不必说出来。”
“此时雨渐渐小了,不如现在去我家中做客?”
阳翟集市热闹,不知不觉已经在阳翟之中,而且逛了多时,雨也不似刚才那么大得惊人了。
陈群望见上空密密麻麻的乌云,说道:“今日怕是雨水连绵,不是个游玩的好日子。”
郭嘉没有回他话。陈群转身看去,之间那人正站在墙角,将那本来就枝叶不多的芭蕉树叶摘下几片。
芭蕉叶绿而坚厚,完全能挡住头顶的雨点。郭嘉把手里的芭蕉叶用衣服擦了擦,转而递给陈群:“正好去我家避雨。”
陈群哑然失笑,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去郭嘉府中做一回登堂客人。
郭嘉用芭蕉叶做成一把别致的伞,挡在头上,便走入雨景中,冲着屋檐下的陈群咧嘴一笑。
“遮好。”陈群只好随同他一起做这般幼稚却又格外有用的动作,只是在他洋洋得意又蹦又跳之时给他将芭蕉叶摆正。
阳翟郭氏的确是颍川的世家大族,郭嘉出身郭氏,天赋异禀但是却并没有那般早早的声名远扬。他不仅仅行事作风不如世家公子那般讲究,而且性格也不似世家子弟那般显得深沉。
他的衣着穿戴确实是不错,但并没有那样华贵。
不同于陈群的氏族虽然一样的显赫远扬,然而陈氏被朝廷的禁令影响,纵然才华横溢德行过人者很多,为官者却寥寥可数。
也难怪陈群之前那般疑惑。
他一路上极少说话,有时是郭嘉偶尔感叹几句。也许是两个人走得太过着急,没有空闲的时候交流。
直到郭嘉带着他走到阳翟西边的一座府邸前,俩人才把傻乎乎的芭蕉叶子丢掉。
“我虽然也姓郭,但从祖父辈开始就只是一支既小又远的分支。这些年来我们家无人进入仕途,以躬耕为业,所以衰败极快。”
郭嘉看着眼前的宅子忽然说着,陈群不由得转过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进来吧!”郭嘉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很自然的拉着他进门去。陈群一路打量宅子的构造,却又没有表现得太过好奇与招摇。
这也是典型的三进三出的宅子。
从前院的游廊进去,便看见杂乱的园子。里面苍色的山岩脚下杂草丛生。池塘一边生长了一片竹林,鞭子似的多节的竹根从墙垣间垂下来。
从游廊上眺望,可以看见竹林里有一个遮满浮萍的废井。
只是这一切看起来都有些破败了。
宅子里一路来不曾看见有几个仆人,前院的倒座房里也被差不多封闭起来,看来是没有多少家仆。
陈群自幼也是在这样的家境里成长起来的,所以看到这里并没有什么感想。
郭嘉带着他到了后院自己的厢房,陈群想着到了好友家总要拜访对方的长辈以表示尊重和礼貌,然而郭嘉没等他说出来,便已经大大咧咧地说道:“嘉父母早逝,家中诸事只由亲厚的叔伯打理,宅中仅有几名照顾我的仆从,现下正在田间劳作。你我便是闹出什么,也无人阻挠。”
他看上去没心没肺地表示可以“敞开了玩儿”,然而说出来却有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惆怅与悲伤。
陈群站在他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听起来事情已过去多时,对方也并没有希望他安慰的意思,陈群很体贴理智地没有出言安慰。
“眼下正是午时,阿正有用膳的习惯么?”郭嘉还是有那么几分作为主人的觉悟,陈群刚一坐下来,便是一阵倒水送茶。
“并无,不必麻烦。”陈群温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