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叹息道:“与阿正为友,亦是人生一桩乐事。”
陈群哑然失笑,“君子之交,何必挂在嘴上。心中彼此认可,便是挚友。”
三人再次详谈,陈群这才知道孔融此次拜访并非是单纯地做客,还有几分诉苦的意味。
原来此时朝廷之中暗暗察访官僚中的贪污之人,准备予以贬谪罢免,孔融检举的多为宦官的亲族。
然而朝廷中的尚书害怕得罪宦官,于是召孔融等司徒属官诘问斥责。孔融生性正直,没有听从尚书的命令,反而陈述宦官子弟的罪恶,毫不隐讳。
虽然宦官子弟的确得到了惩处,但是因为这件事情,同僚之中也是不好相处。
陈纪早就已经听惯了宦官所做的腌臜事,对于刚入仕途正直无私的小友表示十分的同情。
待一个时辰之后,孔融就因为明日归期将至,必须要回洛阳,匆匆告辞。
父子回到书房,陈群询问道:“阿父,你与文举何时相识?”
陈纪也没有想多久,很自然地回答道:“未曾见过面。”
他对上陈群惊讶的表情,猜到陈群心里正在想什么。“去年孔融主动给我写了一封信,询问我一些关于易学上的疑问,一来二去便有了些情谊。此次孔融接家眷去洛阳,路中来许县拜访我。”
陈群暗想:第一次见面也能这般亲近,真是奇了!然想起后世神奇的网恋,倒也不觉得各自久闻大名的名士凭着几次书信就成为挚友没有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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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孝,你今日可招惹阿忠了吗?”
陈群敏锐地察觉到这几日每每到学院散学,陈忠总是闷闷不乐地走到陈群身后,慢吞吞地也不跟上来。
这个模样虽然和从弟温吞的性子很像,但是平日阿忠散学回家都很积极,只是想早点回家多看些书罢了。
郭嘉与陈群并肩走在左边,青丝仍然像之前一般歪歪斜斜地束好,一点都没有已经脱离孩童身份的自觉性。
听了这话,郭嘉确实是有些疑惑,甚至还不自觉地往后探了探头,“可是因为今日先生讲论文意之时我和你说话了?”
陈群沉思一会儿,觉得很有可能。
郭嘉一点也不意外,十分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他烦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是要找你,他又能拿我做何?”
陈群见他没心没肺的模样,轻轻皱了眉头,敲了敲他硬邦邦的额角,说道:“你这般不修边幅不守礼节,难怪阿忠不想与你多谈,便是我,也觉得嫌弃。”
“啊……”
“不会吧!”郭嘉忽然停下脚步,他开始反省自己的形象是不是太不行了,“今日文若也对我说起要多注意自身形象……”
“难道我已经到了惹人嫌的地步?”
郭嘉日常被嫌弃,但是看见陈群眉头轻蹙的模样,却是头一回开始怀疑自我感觉。
陈群不由得笑出声来,忽然觉得这般说他实在有些不太忍心了。他转头看向慢悠悠快要接近二人的从弟,一手拉过陈忠一手拉过郭嘉,后者的手忽然一僵,条件反射地要撤回。
陈群没有注意到,松了手把陈忠拉到自己右边,轻声说道:“阿忠,你应当试着与别人交友,不能如此孤僻。”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苦口婆心了,陈忠心里一软,看向了笑嘻嘻的郭嘉,倒也觉得没有什么不行。
郭嘉心里满怀喜悦地将陈群的手拉回来,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心理,怎么分明很正常地拉个手,却不觉得两个男子牵手奇怪,反而觉得心情大好。
待到抬头对上陈忠转为满满探究的眸子,郭嘉也没想到自己感觉无地自容,不由得脖子一缩。
“兄长,我先走了……”
陈忠有些闷闷不乐。
陈群脑袋里只是剩余下几个大大的问号,转头看着郭嘉自己也疑惑地挠了挠头,两人都是一头雾水。
“阿正,是不是最近我缠着你紧了,阿忠吃味儿了?”郭嘉磨蹭几下自己的下巴,只是胡乱问了一句。
他下意识地抓了抓陈群的手,心里的那种突兀感便又升了上来,直到改成捏着袖角,才觉得心里畅快许多。
陈群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一直在思考陈忠最近为什么反常。
郭嘉对上好友求知的眼神,不由得轻轻转移视线。他终于察觉到自己从这些年来,就越来越不太正常,于是说道:“阿正,那个……我也先走了。”
他有些蔫头耷脑地离开,他觉得自己最近也如陈忠一般奇怪,却不明白这种奇怪是从何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