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判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也没有说过谎,于是很直白和坦诚地向她解释了一切:
从殷判开始误会商泉有自保之力开始,她就没有提醒过商泉混一此地的灵异。
一来,若她是体质普通的正常人,是很不容易扯入阴阳结界的;
二来,她要真像自己所说,混一这边讨口饭吃,那按辈分实力,殷判就该鞠躬叫爸爸,没道理儿子打得过的玩意爸爸打不过。
但千不该万不该,商泉给一个眉间有煞的人算了命,普通人不会像道士会被诅咒,也染了阴气。
本来也没什么,最多做几天噩梦倒点小霉,想想还换了钱,商泉多半也是乐意的。
可惜无巧不成书,殷判在混一开了结界,商泉就着那股子没消的阴气,就这样和她一起进去了……
然鹅这和殷判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很大:修道之人,逆天而行,天道会给他们设下各种限制。殷判祖上一脉就有一条神奇规定:事关阴阳者,不伤无辜,否则计入因果,将有轮回报应。
但讲道理这真怪不了殷判,完全是商泉自作孽、上赶着说谎,才去了一趟鬼界大冒险的。
然而商泉当然不会跟殷判点明这一点,她以“高风险自然要伴随高收益”原则推论,既然自己已经差半步没命,不捞一笔天理难容、不捞一笔她就是狗。
听完这里,她甚至连那张受害者的假面都懒得维持了,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既然如此,就修道需要来说,你是必须补偿我的咯?”
殷判颔首,没来得及立誓,若以后商泉有劫难、自己绝不推辞,已经被绕到她身后的商泉按住了肩膀,贴着她的耳朵,气质骤变的声音剥离了委屈后怕,愉悦中明目张胆地强横:
“很好,殷道长,既然你那么对不起我,关于补偿,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殷判下意识觉得场面忽然不对劲,却说不上来,皱眉扭身:“嗯?”
“就你的解释来看,我已经大概明白那个‘因果’对于修道者的危害了。”
商泉居高临下的唇角向上,殷判仰着头疑惑地看着微笑的女生唇红齿白间,扬起手指晃了晃,听完她后面的话,心里蓦然升起一股不安:
“所谓‘心魔’这种东西,有了,就是你一辈子、你师门一辈子的恶种和忌惮……你也不想吧?”
提到“师门”二字,殷判终于警醒:“你……”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手下的人。”
“等一下——”殷判愕然。
“时间不等人的,道理我也给你讲的很清楚了。你是修道的人,你应该比我明白因果二字的重量。”
商泉打断,笑得神采飞扬,白森森的牙齿闪着寒光,最后一句话放轻后,女孩子柔软的声音如在雾中包裹,威胁且意味深长:
“你不想遭报应吧?”
………………
然,她们没想到的是,她俩交谈的时候,恰恰好同班三个人正藏在楼梯,发展着盯梢大业。
洗手池在走廊尽头的小阳台,商泉站在楼道左侧,好巧不巧以他们的视角就看不见,于是,以三人组眼光来看,场面一度惊悚。
十五六的女孩,白而没有血色,不知什么时候披下来的头发半遮眼,伸出细长的手反复洗着,配着一双无神采的眼睛,已经让人心里发慌,没想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情况下,她竟然僵尸似的,“忽然”直起身。
“卧槽!”
黄毛儿哭丧着脸急呼,被两人揍了一拳:“嘘!”
“他妈吓我一跳……”
……然后殷判扭头,开始眼神十分有目的性地看着阳台前的空气,张嘴说话。
“卧槽!”
“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在……”眼镜儿抱着迪迦的胳膊牙颤得话都说不完整。
“别拉我!我看得见!”迪迦扯出袖子,也颤着牙,声调向下:“她在和谁……和‘什么’说话……”
………………
暂时和殷判分开回教室时,商泉似有似无又看见三条脱缰野马般逃跑的身影,哼笑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先由他们折腾。
直到上课时,组长数了数签名单数,交上去说“收齐了”,三人组迎来第二波沉默。
他们亲手薅走的殷判的签字书,组长怎么可能“收得齐”?
难不成她还真掐出这件事,拿回去了?可是他们三个跟了殷判一路,她根本没有来拿回去啊!
商泉在前面斜眼过去,眼见他们一层一层取出书,打开页数,然后蓦然僵住,双手颤抖着捧出一张同样大小的白纸,和书页里夹着的一根头发……然而,它却从放进去的短发,变成了显眼的、女人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