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宛熠咬下一口细细咀嚼,由席颖挽着手臂带进客厅。
绕过透雕的花鸟屏风,看见沙发上的人,宋宛熠睫毛低敛,乖巧地叫了声:“爷爷。”
宋厚延今年八十有三,但养尊处优,鹤发童颜,看起来不过花甲之年。穿着对襟绸缎薄袄,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间,右手边的香几上摆着棋盘。
听到动静,他把手里的棋谱往棋盘上反着一扣,转过头来,笑道:“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嗯,秋天风景很漂亮,爷爷也会喜欢的。”
“爷爷年轻时是滑雪健将,比你去欧洲的次数多多了。”席颖说,“学校那边有事,你爸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咱们先吃吧。”
保姆已将饭菜端上桌,正在盛鸡汤。主座案前单独摆了一碗没放盐的药材汤和清炖海参,是给不能吃油腻的宋老爷子准备的。
宋厚延身子骨一直硬朗,前几年毫无征兆地脑梗,晕倒在地,把一家人吓得不轻,出院后谨慎小心地照料着,生怕再出问题。
所幸只留下轻微手抖的后遗症,没有大碍,日常起居饮食依然可以自理,只是不再握得了画笔。
宋厚延按住扶手,从太师椅里站起来,宋宛熠跟往常一样走去扶着他,慢慢地向餐厅移动。
饭桌上,席颖不断给女儿夹菜,心疼地絮叨才几天就饿瘦了一圈,赶紧补补,另外还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突然出门旅行的原因。
跟出国前被盘问时的回答一致,宋宛熠依旧说:“压力有点大,出去散散心。”
席颖盯着她看了又看,末了暗暗叹气。
吃完饭,宋宛熠回房洗漱,等大家都睡下了,悄悄爬上阁楼。
阁楼在三层,屋顶尖尖,层高较矮,不适合做房间,索性打通做成画室和储藏间。
从楼梯过来,并排摆着两个红木桌案,宋老爷子和宋宛熠的父母各用一个。再往里走,靠墙横放六个香樟木的画柜。
秋季干燥,抽湿机被断了电,塞进墙角。
夜静得能听清风拂过字画的沙沙声响,是画柜旁的窗户留了条缝,干爽的冷风从遮光窗帘后偷偷地溜进来。
宋宛熠走过去关掉窗户,拉好窗帘,视线避无可避地落在挂在墙上的水墨画上——
是一幅尚未完成的松山听雪图。
宋厚延生病前起笔勾线,还没来得及着染,就出了变故。
这幅水墨画幅面极宽广,七尺全开,横一米多,纵长超过两米。宋宛熠的父亲水平有限,不敢轻易续笔,于是就这么一直放着。
放成了空荡荡的遗憾,如同她那幅未能送出的《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