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没什么古怪之处,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快、太快了,此前竟毫无让位的征兆。
让位只在他转念之间?
是不是对待皇位有些草率了?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媚娘都看不出李治对皇位的丝毫留恋之处。
奇怪吗?当然。
一个帝王,怎么可能将皇位视如敝屣?
媚娘攒着眉,正专注去想那些不对劲的端倪时,忽然乘舆颠了一下,她身子一晃,回过神来。
胡禄面色已是大变,眉间一凛,数落起那些侍卫来:“你们小心点,真不叫人省心,平地还能走不稳?”
斥着那刚才脚崴的侍卫,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梨汀院中葱茏的树木之间,不由怒从心头起,猛然一拍他的脑袋,骂道:“还看?什么东西叫你这么痴迷?”
那侍卫抬手朝那个方向指了指,道:“皇……太上皇在林子里举桶……”
举桶?
胡禄怔了一下,歪着脑袋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看,疑惑道:“别胡说,举桶干什么?”
“奴才没胡说,不过瞧着那桶还挺沉的。”侍卫说得信誓旦旦,似乎真的瞧见了。
媚娘听得好奇,忙挥挥手叫众人把乘舆放下来,自己则带着一行人轻手轻脚地进了林子。
走近时,呼吸不匀的喘气声便从李治口中传了出来,众人眉头下意识皆是一皱。
媚娘剥开挡在身前的树叶,继而脚步顿住。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太上皇竟然只穿了件单薄的明黄小衫,挽起长发,双腿一前一后扎起马步,手里抓着一根横着的粗木棍微微发抖。
定睛一看,木棍两端还挑着两个注满水的大桶,被他挑在棍上举在了头顶。
汗水濡湿了李治的衣襟,拨弄开的衣领露出一截白而紧实的胸膛来。
众人看得呆愣在原地,一个小侍卫因为过分紧张,不慎踩到脚下一块石头,胡禄气得“嘶”了一声,抬手就去敲他的头。
与此同时,李治听见响声抬头去看。
结果,竟猛然瞧见躲在树丛后的媚娘、胡禄和侍卫……
他脸色一白,手上顿时卸了劲。
众人眼看着两个大桶中的水倾倒下来,浇了李治一身,衣服瞬间贴上了皮肤,凉得他原地打了一个冷颤。
下一瞬,两只水桶从木棍两侧滑落下来,其中一只恰好翻扣在他脚上,砸得他“哎呦”惨叫一声,面色一白,抱着脚坐在了地上。
胡禄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太上皇的龙体怎么能被凉水浇,被木桶砸?
他小跑着上前去,一脚把那桶踢飞在一旁,然后抚着李治关切道:“太上皇,奴才这就去叫太医来。”
“不用。”
李治摇摇头,连忙调出了养生系统,按照它说的方法交待胡禄,“砸的是有点重,皮下毛细血管可能破裂了,你们谁去找几块冰,冰敷一下就能减轻肿胀。”
胡禄哪里信皇上还会治疗砸伤的方法?瞪大了小眼表示疑惑:“太上皇,这……奴才还是叫太医来瞧瞧吧。”
“又没什么大碍,你们找冰去就管用,愣着干什么呀!”李治坐在地上一拍另一只大腿,急了。
几个侍卫也不等胡禄吩咐了,应答一声,忙一溜烟跑走了。
处理完这档子事儿,李治才有空去看媚娘。
一袭过大的龙袍加身,长长的两袖被她挽到手肘,身后还有一条曳尾袍摆。
不知是不是被他刚才的模样吓到,她白皙柔腻的脸蛋更显得煞白了一些。
怎么说呢,就……有点可爱?
李治见她站了半天也没说话,便招了招手要她过来,顺便询问:
“今天上朝怎么样?开心吗?有人难为你吗?”
媚娘忽然低垂了睫,轻轻眨了眨眼,让眼眶萦绕的雾气散掉,这才抬起头来,说道:“媚娘很好。”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方才想的那些,实在是多余了。
李治根本没有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让位确是心中所想,无甚留恋。
李治静静看着她,忽而浮上一层担心来。
“媚娘,昨天事态紧急没来得及好好思考后果,我担心……担心把你推到那个位置上,你会压力太大。”
媚娘连忙抬起头,目光灼灼道:“爱夫,朕没事,朕喜欢这种忙碌起来的感觉。”
“是吗?那就好。”
李治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道,“我现在也忙,忙着强身健体……”
胡禄实在按捺不住憋了很久的好奇,问道:“太上皇,举桶……是怎么个锻炼法啊?”
李治抬手敲了胡禄脑袋一下,说道:“在健身房,这叫杠铃,也叫举铁,在宫里嘛,没有杠铃,我只能举桶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灵光乍现,恍然大悟道:“对,没有可以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