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具被它叼在嘴里的尸体,又是谁的呢?
残破的躯壳手中,沾染着肮脏绿色的利刃滑落,无声地跌在岩壁之上。
寒芒与火花迸起,一双苍白的手臂自脑后伸出,替我捂住了眼睛。
“我在哪。”
远方是融化般的白色,一路蔓延至青灰的穹顶。
“末园,或者用你自己的说法——白湖。”
我扭头看向身边端立的男子,浓密但整洁的胡须从他的两鬓一路蔓延至下颚,稍显紧致的军绿色背心下包裹着数块隆起的肌肉。
他缓步靠近我的身旁,深绿色的双眸下挂着难以捉摸的微笑。
可惜现在的我不仅参不透那笑容背后的含义,甚至连目力所及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遥远。
从洪流深处传出的搅动,微风与岩石的碰撞,像是催人入梦的歌谣般交相辉映。
站在清冷的湖畔,眼中是万千洁净如枝的骨骸。
一时间,我说不上欢喜,也说不上悲伤,只能体味着内心深处飘起的一丝落寞,念出在意义之外不求答案的疑问,
“我是谁?”
说完,我抬起头,像是完成了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仅此而已。
男子依旧保持着微笑,饶有兴趣的反问道,
“这重要吗?”
可能是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又或是单纯觉得思考这些过于费心,我不置可否的垂下脑袋,沉默地盯着从石缝间探出了一抹绿叶。
“我们都有很多身份,不是吗?”
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没有抬头,只是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但不是所有的身份,都需要姓名。”
第一个自发的疑惑如墨点般滴落,在我的脑海中晕染开来。
我终于收起了视线,攒着眉头发问道,
“可是没有名字,又怎么能知道这个身份指的是我呢?”
似乎是感到我的疑惑有些幼稚,男子的笑容比原先灿烂了许多,他遥望着暗流汹涌的湖面,用尽力平和的语气回到,
“难道去掉称呼,熟悉的人就会改变吗?”
“可是——”
我咬着牙,深知他说的不错,姓名的确只是个用来区分的工具,却不是定义个体的属性,但要丢掉这属于自己的专有标识,却让我感到焦虑和不安。
“怎么?”
男子轻低下头,凝视着我,
“你是害怕失去姓名后,人们也会忘记你吗?甚至是你自己?”
我不知作何回答,可心中的焦躁也没有丝毫减少。
然而男子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局促,他重新直起身,漫无目地看着眼前辽阔的白湖轻轻说道,
“那他们从一开始想记住的,就只有你的名字。”
“不!”
听到这里,我忽然发现自己找到了可以反驳的观点,立马兴奋地补充到,
“你错了,尽管只是个称呼,但姓名毕竟是人们与生俱来的标签,而要了解一个人人,这是绝对必要的第一步。”
“那么从一开始他们了解到的就是别人,而不是你。”
“为什——”
还未等我说完,男子便自顾自的解释道,
“因为不论是姓名、称呼、角色、身份、职位、阶层,种种这些,它们从来都不是属于你的、由你创造的,而是一个个为了方便他人对你进行分类强行添加的标签罢了。这些标签越多,你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便越具体、越令人满意——他们想认识的一直都不是你,而是你的标签。”
我觉得这是在强词夺理,于是颇有些丧气的喊道,
“好!那按你说的,难道要人们丢弃所有的这些身份、标签之后,才能真实的接触吗?这怎么可能!”
但等到男子转过脸来,注视着他脸上的神情,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所说的或许还远不及他构想中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