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浔曾在塞北与蛮人训练有素的狼群周旋,曾与东瀛神出鬼没的忍术生死相搏,也亲眼见过苗疆巫蛊操控人心的神奇,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却还是叫他生生出了一层冷汗。
弘悲脸上常带着的喜庆笑容荡然无存,熟悉的五官呆滞地排列在一起,可怖的乌蓝色在他脸上蔓延,此刻的他看起来陌生无比。
他十指成爪,毫无招式地挥舞着朝段浔扑来,段浔吃不准情况,不敢贸然还手,只得矮身闪躲。
“大师!弘悲大师!”段浔节节退让,对方却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眼见无路可退,段浔一把拖过一旁摆放供品的香案横在身前,只见弘悲当空一爪劈来,香案随即断为两截,香炉香灰叮叮当当撒了一地。
凡人过招,招式与招式之间一定有吐纳呼吸的间隙,哪怕是一等一的高手,也只是将这间隙融入到招式交接里,压缩到无限小罢了。
而这时的弘悲大师却神智全无,全凭借一股莫名躁动的力量操控肢体,他一爪劈空,又立即翻起一掌——不,应该说一爪还未劈下,一掌已然送出,招式之鬼魅无常,丝毫不为自己真气回转留后路。
室内空间狭小,段浔退无可退,伸手向后一摸,竟摸到刚才随手放在桌上的无锋剑,他也不多想,反手抽剑架上那蛮不讲理的一掌。
内力甫一对撞,无锋剑乌黑的剑身发出低沉的嗡鸣声,段浔心中一凛,他与弘悲过过几招,知道这人内力虽不深,内府里却带着一股和煦豁达之气,而这一掌不仅使出十成十的力道,丝毫没有考虑过□□能不能承受这个冲击力,更为毛骨悚然的是,那股内力之中竟带了一副沉沉的死气!
无锋剑格挡住弘悲一掌,只听得“咔嚓”一声,弘悲干瘪的手臂曲折成奇异的角度,显然是里面有骨头被震裂了,而他却像没有痛觉一般,一点收回攻势的意思都没有,大张着嘴“咯咯咯”地乱吼,垂涎从乌青干裂的嘴唇里拖出长长一条。
段浔借力化力,将无锋剑往旁边一带,弘悲一头栽在地上,伏在那里久久不再动惮。
段浔蹲下身,拿无锋剑挑起弘悲的肩膀,试探地问:“大师,你怎么样?醒了吗?”
弘悲靠在无锋剑的剑身上,许久没有动静,就在段浔以为一代住持被自己摔死了的时候,老和尚才缓缓地抬起苍白灰败的脸,沙哑着声音说:“杀了我。”
他脸上的乌青印记稍微消散了些,但这并没有让他看起来像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