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当年——
倔强的杨将军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即便到了此刻还是死不承认自己方才是哭了,一直仰着头望天,假装脸上全部都是大雨。
李云深:“……”
“三弟叙旧完了吗?”李云鸿掀开半边车帘,一直假意维持冷静的脸终于露出些微的裂痕,“我将二位救下,作为交换,我要的人呢?”
杨子仪回头朝远处招了招手,解释道:“周福林自从到郑氏开始就一直试图自杀,身上的伤不少,前两日病的颇为厉害,受不得雨淋,郑将军特意安排了马车将人送来。”
“前面有四殿下早先藏匿的庄子,已经全部清理干净,老大你和谢公子身上都有伤,先过去吧,郑将军带了军医过来,已经候着了。”
李云深点了点头,突然扭头说了一句:“拿把伞来。”
杨子仪:“……”
着实噎了一下,你都淋了这么久了,有伞没伞还有什么区别吗?而且,你什么时候这么娇贵呢?
“深山老林我哪儿去给老大你找伞?”杨子仪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认真想了一下,“不过给周福林备的大氅倒有一件。”
李云深表示自己不挑,杨子仪颇无语,解开周福林身上绳索的时候果然扔下来一件大氅。
——怕周福林自尽,一直给他绑着在。
李云深接住大氅而后抖开遮在了谢青吾头顶,滂沱大雨还在下,大氅勉强把谢青吾遮了严实,他自己却没有遮住半分。
谢青吾先是一愣,而后伸出手。
“别动,”李云深始终没有低头,“刚才在马车里,地方狭小,我腿上有伤,挪动不开。”
——所以,不是故意叫你吹风,你不必嫉妒李云安。
谢青吾嘴角勾起微弱的弧度,而后淡定道:“嗯,青吾知道。”
“……”
马车擦身而过的瞬间,李云深突然有些不安:“周福林所作所为,就算的确是有苦衷,可毕竟是贪墨朝廷赈灾粮,而且所贪数额甚巨,罪不容诛,如今我们私自放他离开,青州贪墨又该怎么结案?”
“王爷放心,他活不下来了——”
话音未落,身后大雨之中突然穿出一声闷哼,像是什么人猛然栽进雨中,而后,向来冷静的声线颤抖起来,在哗啦的雨声里仿佛是幼兽失去了至亲——撕心裂肺。
谢青吾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他不会活下来的,因为他怎么可能留下自己的命做自己儿子的把柄了?”
从看见周府万卷医书开始,他就知道周福林不可能活下来了。
周牧之为了给李云安治病研读医书,周福林就为了他几乎收集了天下医书古籍,所以为了周牧之没有后顾之忧,他就不可能活下去。
从今天开始,周牧之在世上最后一丝牵挂也不再有了,他只是,皇长子李云鸿。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周福林会自尽,所以他才放心的,将周福林交给周牧之,不过是让他们父子见最后一面罢了。
说到底,周福林,只是一个父亲。
谢青吾继续往前走去,身后,只不过是下了很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