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音入耳,悲从中起。
他站了多久,这箫就吹了多久。
他蹙了蹙眉,“你好吵。”
箫音停了。
玉留音走了出来。
燕不竞头也不回,声音清淡:“你在我不归宫待了三年,所求为何。如今一并说了,你便离开吧。”
身后久久不闻人声,他回头。
月下的人像沾了晶莹的银色光,玉留音手持玉箫望着他。双眼无波无棱,却总觉得里头在翻江倒海。
声音明明丝丝入骨,语调清凉,说出的话却掀起了燕不竞心海的波涛。
他望着燕不竞,语调如浮萍飘摇:
“不归三年,所求为你。”
月色凉,风儿凉。
他们站在悬崖边缘互相遥望,谁都没有再发一言。
燕不竞仓皇间想逃,被玉留音抓住了手腕。
燕不竞挣脱无果,他不敢看他。
“你别忘了,我们是敌人。”
玉留音敛眸,对他说:“对不起。”
燕不竞一颤。
“爹爹的债,我替他还,好不好?”他轻声问。
“哈。”燕不竞却笑了,他盯着他,“若拿你玉家全家的性命来还,我倒是会考虑。”
玉留音迟疑了。
然而就在这一瞬,燕不竞抽开了他紧抓的手,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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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匆回了房,心口跳的像鼓擂。
捂着胸前猛灌了几口茶,低着头揪着自己的头发。
燕不竞大口的喘气,脑海中浮想起多年前的一幕。
那一夜,玉留音到现在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只有他记得,只有燕不竞一人记得。
他嘴唇在颤抖,心口在颤抖,指尖也在颤抖。
“不归三年,所求为你。”
他躺在床上,笑着笑着便哭了。
哭着哭着又笑了。
我这一生注定永坠黑暗,你就算求到了我,怕也是一捧枯骨。
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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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样的安宁能再持续一些时日,却不晓得来的如此急促。
这一次,杀上门的人是成群结队的仙门百家。以云锦、蓬莱、昆仑、长白为首,浩浩荡荡的杀向魔域。
自老宫主死后,这些仙门沉寂了些时日。虽然仙魔之间小战不断,但也没有过如此大的阵仗。
然而,这日,却是凶恶无比。
燕不竞严阵以待,讥诮讽刺。
“不知这次,诸位仙家又看上了我魔域什么宝贝,想要来抢?”
谁知,那云锦仙门却是一声怒吼:“燕不竞,我要你为玉家上上下下三千多人偿命!”
燕不竞嗤笑:“莫须有的罪名是什么都能往我头上安的?”
话落,云锦仙门伸手一招,凭空顿时幻化出了一片悲惨至极的景象。
曾经的玉家,是仙门大户,欣欣向荣数千年。而此时,却是一片血海。密密麻麻的人头挂在所有能挂的地方,而那正门的门口赫然是玉家门主。
玉留音的爹。
燕不竞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玉留音。
他永远无法忘记玉留音看自己的那一眼。
燕不竞没由来的害怕,他本能的朝他走近一步。
这一次,换玉留音躲开了。
燕不竞忽的想起他说过的话——“若拿你玉家全家的性命来还,我倒是会考虑。”
他摇头,眼底盛着惊恐。
“不是我。”
仙门内一阵爆喝:“怎的不是你,玉家上上下下皆死于你的傀儡术。这傀儡术谁不知道是你燕家独传邪术!”
千千万万人间,燕不竞只回头独看那一人。
他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心就空了。就那一刹那间,好似什么从心口溜走,再也不回来了。
玉留音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转身而去,从这个并不欢迎的他的地方,从这个死皮赖脸赖了三年的地方离去。
他依旧脊背挺直,一身洁白。
玉家的少主,是这世上唯一的玉家人了。
那天,燕不竞仿佛懂了曾经玉留音的心情。
仿佛知道了什么是,这一走,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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