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常一般,御座之上空空如也,朝会照例由宰辅与三公共同主持。
满殿大臣已经见怪不怪,当今好美色,刚开始还能装模作样坐在这太极殿中,近几年,能见到当今的机会只剩下了年宴,这还是因着宴会之中美人众多。在他们这位皇帝陛下眼中,宫内小美人长了颗痘都比一城百姓的生死重要。
皇帝不在,臣子们最开始还端着,给彼此留点脸面,到得如今,自是放开了去,都是穿着开裆裤一道长大的,谁不知道谁?任是骂爹骂娘还是大骂祖上十八代,也不用生怕一个不小心骂到了皇家,无需端着,乐得自在。
“临岳太守之事已结,今次便来议一议,此人是如何年年考核拿优的!”宰辅赵匡先发制人,这王浩出身赵氏幕僚,他这一言倒是推脱得干净。
“赵匡老儿,你这老贼,谁不知王浩出身赵氏?”御史中丞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年年官员考核,正是他御史台之责,但朝廷官员众多,谁家还真的一个个考核过去了?这之中的学问可深得很。
赵匡淡淡道:“王浩既为一方太守,自与赵氏不再来往。”
御史中丞:“说得好听,你倒是拿出不再来往的证据来?”
赵匡甩袖:“无稽之谈,不曾做过,何来证据?”
“呸,赵匡!这不正是你这厮最为擅长的,你当我不知?你五岁之时尿床,还要懒在自己弟弟身上?”
赵匡淡淡道:“说得好像你没干过一样?”
御史中丞:“……”
“赵匡!来决斗!”御史中丞外袍一脱。
“哎,不可不可,这之中必是王浩使了什么手段,与御史台有何关系?”
众人一个拉一个扯的,句句不离那王浩一人做的,与中丞大人何干,与宰辅大人何干?这都是王浩一人之错。
总归,王浩一案,只能是王浩一人之案。
“司空大人以为如何?”赵匡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褚琼。
褚琼眼一睁,义愤填膺道:“王浩此人忘恩负义,不知感念宰辅大人栽培之心,蒙骗御史考核,做下恶事,实乃不忠不义之人!不过,”话语一转,褚琼目露哀切,“真真是苦了我临岳百姓,王浩这厮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临岳百姓苦啊!”
众臣:“……”谁不知你临岳出了名的富,合着你那铁公鸡弟弟是白当了临岳城主?他王浩一个空头太守还能吞多少钱去?吞多少钱,都被你褚氏搜完了!
只有尚书令脸色一变:“褚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褚琼理也不理尚书令,一把抱住赵匡大腿,顶着他那张至今还迷得成康小娘子求嫁的老白脸,我见犹怜地哭道:“宰辅大人,我临岳百姓苦啊,都快没钱吃饭了。”
赵匡抽了抽眼角,论赖皮,谁比得过褚琼:“尚书令大人……”
尚书令摔袖,勉强道:“最多一百万两!”
赵匡:“?”国库这么富?我让你意思意思给个一两万,你一来就吐出一百万两?
褚琼喜不自胜,奔向尚书令:“蒋松元,吾爱!”
尚书令一脸嫌弃:“滚!”
一场朝会,进去时衣冠楚楚,端得是一派世家风范,出来时,个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知道的是去参加朝会,不知道还以为是那菜市口骂街。
“司空大人,回见。”赵匡眯着眼。
“宰辅大人,明日见。”褚琼笑吟吟回道。
两人相视而笑,一摆袖,各奔东西,相看两相厌。
都是老狐狸,谁还不知道谁?
――――――
成康褚府。
褚琼端着茶盏:“先帝在时,励精图治,各家各司其职,当今继位,一心女色,混不管这天下,这权,世家既拿到了手,又怎舍得吐出来?”
觑了一眼提笔练字的长子,褚琼又道:“你二叔从王家抄出了生铁,赵氏,愈发明目张胆了。”
褚容落下最后一字,道:“这天下,大齐没了‘帝皇’,照样熠熠生辉。”
褚琼:“赵氏未必这么想。”
“都是老狐狸,哪家不想学一学姜氏?”褚容将笔放下,净手。
褚琼眨了眨眼,笑道:“我们家。”
“咳,咳咳。”褚容以绢捂唇,肉眼可见的,白绢染血。
“大郎……”褚琼站起身,眼底担忧。
褚容摆了摆手:“在天下人眼中,褚氏要做的事,恐比赵氏还要离经叛道。”
“不提也罢,五郎如何了?”褚容又道。
“那小子,”褚琼摇摇头,笑道,“你当初选择五郎,我还不信,如今想来,他竟是我们家最像我的。”
褚容抬眼:“如你一般,厚颜无.耻?”
褚琼:“……”
――――――
摘星阁。
【宿主,说好的背书呢】
“阿狗,明天,明天我一定背。”褚宁为自己倒了杯小酒,美滋滋地欣赏着小娘子奏乐。
“陶娘子的琵琶,绝对是咱摘星楼一绝。”何东来夸赞道。
张子灵在一旁取笑:“你前儿还夸苏娘子的琵琶最好。”
“咳,这不是苏娘子不在嘛。”何东来理直气壮。
“苏娘子?”褚宁好奇,“摘星楼何时来了个姓苏的娘子?”
这事,何东来大有可说:“五郎,你几日不来是不知,这苏娘子正是这几日入的摘星阁,当日一曲琵琶语,震惊众人!”说着,还有些遗憾,“可惜,今日苏娘子被人抢先包了去。”
“呸,好你个何家大郎,原来我竟是个替代的?”弹琵琶的陶娘子啐了一口,也不弹了,兀自走了。
“哎呦,我的好娘子,哪至于……”何东来摊手,“完了,我把人家气走了。”
褚宁笑道:“何东来,银子给少了罢。”
张子灵摇头晃脑:“家有悍妻,家有悍妻呐。”这话是取笑何东来娶了妻之后,零花钱少了不少,再没以前大方,商女最是无情,你没钱,自不会多留。
说着,张子灵眼珠子一转:“五郎,要不要见见苏娘子?”也不等褚宁应答,径直喊了人,“咱五郎要见见新来的苏娘子,任她在陪谁,让她过来。”
摘星楼从人接了银子,赔笑道:“好嘞!”
瞧着从人离开,褚宁斜了一眼张子灵:“是你自己想见吧?拿我的名儿。”
张子灵:“咱这临岳城,就数五郎的名儿最好用。”
不过片刻,包厢的门自外打开。
“我道是谁要见苏娘子,原来是五郎?”一少年走近,环佩叮当,面若好女。
褚宁抬眼,意外道:“伍子乔,你不在成康呆着,来临岳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