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自己和任明尧的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狼狈得快要活不下去。他记得任明尧投来平静的目光,又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疼痛都变得麻木。
他唯独不希望在任明尧面前露怯,却偏偏因此更暴露无遗。
他觉得任明尧看破不说破是一种仁慈,又觉得更像怜悯和冷漠。他希望自己在任明尧心里能留下好的印象,如果不能,那就索性离得远远的,什么印象都不要有。
他希望事情真的能往好的方向发展。越来越好。
可每当他以为有希望时,就有当头一棒招呼到他的身上。
程晓君不理解他在干什么,但胸前湿哒哒的感觉估计不好受,两只小手一直揪着他后脑勺的头发。
“程识?你在干什么?”
房间外传来的敲门声是雪上加霜。程识头脑昏沉,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理,只想一个人待着。偏偏那门敲得太过执着吵闹,烦得人起火,“别管我了!”
他似乎还是第一次这样发火。
敲击声停顿了片刻。任明尧站在门外说,“我有备用钥匙。”
“……”
这种时候,非要进来凑什么热闹!
连emo的时间都被打断。程识用力地擦过眼眶,起身开门,连强撑着微笑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无奈又疲惫,“你到底要干嘛啊。”
这好像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任明尧看着他想。
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心里的程识就是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睛里的程识却没有显露出任何异常。自个儿藏着掖着,等把他赶走之后,再一个人在房间里无声无息地难过。
他一定已经被程识用这种方式赶走过许多次了。
只是这一次他一直等在门外,没再被轻易瞒过。
“为什么躲起来哭?”任明尧问。
从前就是这样,即使察觉他不开心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一开始还怕他想不开要去找奶奶团聚,毕竟今天节日特殊容易触景生情,后来又觉得不对,应该还有别的事情。
这时候还否认太过虚伪,程识只摇头,“我不想说。”
什么都不知道,要哄他开心可太难了。任明尧问,“那你想不想吃东西?喝的呢?泡澡吗?我帮你放热水?”
“……”
他通通摇头。任明尧只好安静地在他旁边待着,跟程晓君大眼瞪小眼。
这小东西要是会说话就好了,还能拿零食玩具贿赂一番。
程识没有理会,闭着眼睛趴在床上谁都不想管。
过了好一会儿,等这波的情绪消化完,他抬起头发觉任明尧还没离开,才后知后觉地难为情起来。
“缓过劲儿了?”
任明尧靠在床边,“可别再哭了。你朋友明天来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对我印象要出大问题。”
“……”
记忆里他很少会开这样的玩笑。程识不太习惯被他安慰,却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她才不会。”
任明尧又说,“那用不用抱你一下?”
他刹那间想起喝醉酒那会儿的无理取闹,红着脸轻轻摇了摇头,“我刚才是不是朝你发脾气了?抱歉。”
他刚才就想自己待着,赶人走的语气应该很恶劣。
任明尧笑了,“你那点脾气……”
听起来是没放在心上。
程识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那副摔坏的眼镜,“我上午……把这个摔坏了。”
就为这个?任明尧不假思索道,“坏就坏了,正好再配一副新的。现在时间还不晚,我陪你去。”
“别垮着脸了,多大点事。我给你买新的。”
这是什么大哥语气。
程识也忍不住笑,“还是不了吧,今天不折腾了。明天一早再去。”
“行。”任明尧停顿了两秒,带着点期待问他,“那你现在心情好点没?”
“……”
话到病除可还行。
程识意识到他在为哄自己开心做努力,当然也不忍心辜负这片善意,“好多了。谢谢你。”
他和以前是不一样了。
以前的任明尧,听到“没事”“别管”就是“没事”“别管”意思,不会再额外想着去安慰人的。这么些年来果然是经过了社会的磨炼,连心思都细腻许多。
程识半是惆怅半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