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仪进宫至今,皇上好像都没去景仁宫看看。今日花好月圆,是个良辰吉日,择日不如撞日,一会皇上和妹妹一同赏个月,散个心?”
水长乐提议完,却见男女主皆面色不善。
洛清澄虽心直口快,但也知道皇帝没发表意见,就没有自己说话的份。
芒安石原本温柔的神色渐渐退去,浑然天成的戾气重新笼罩周身。“皇后这是……赶我走呢?”
水长乐感知到氛围变化,急忙找补道:“皇上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下午和洛昭仪聊了聊,觉得妹妹颇有才情……”想撮合撮合你们。
芒安石打断了水长乐的解释,终于看了洛清澄一眼。“早闻洛昭仪才貌俱佳,我自会寻一良日前往,今夜风凉,朕身体不适,不便奔波。”
洛昭仪一副乖巧听话模样:“皇上龙体安康最为重要。”
水长乐心道:男人怎么能在女人跟前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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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洛清澄极有眼色的告退。
回到景仁宫时,月华如水,青石板沁了一层银光。
“我今天觉得这皇后还行。”小翠跟在洛清澄身旁小声道。
“哦?”洛清澄笑得玩味,“昨日不还觉皇后心机深沉,怎么今日就改口了。”
小翠环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轻声道:“都说皇后善妒,睚眦必报,可今日他主动将主子引荐给皇上,还是有几分豁达大度的。能当皇后的人果真不一般,不管他心里如何想,表面礼数和仁德总能立周全。”
洛清澄忽然笑出声,肆无忌惮,笑声回响在无人的宫廊,有几分渗人。
“主子你笑啥呢?”小翠不解。
洛清澄面带狡黠:“我怎么没看出你说的豁达大度?”
小翠:“难道不是?”莫非还是她道行太浅,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洛清澄笑道:“亏你还站得那么近,你没看到长乐对着皇上时那眼神,就差将‘救命’刻在额头上了。”
“救命?”小翠不解。这皇上连着三晚到坤宁宫,皇后不该趾高气昂吗?莫非……
小翠凑过头,几乎贴在洛清澄脸庞边:“难道这皇帝在床笫之事上有特殊癖好?连皇后都接受不了?”
远在坤宁宫的芒安石和水长乐同时打了个喷嚏。
“不太像,但两人间确实有点意思。”洛清澄摇着头,走得大摇大摆,“这深宫真是无趣极了,希望明儿的太阳快点来,我还想听长乐讲贾琏娶了尤二姐后,这凤姐的泼辣性子,难道还能坐以待毙。”
比起得到皇上的恩宠,还是皇后口中的《石头记》更有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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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内。
“长乐看来和洛昭仪颇为投缘啊。”芒安石端着绿粤送来,据说是皇后亲手熬制的莲子百合冬麦汤。
水长乐心道,毕竟洛昭仪是女主嘛,况且这深宫中,也就洛昭仪的思想没浸透在封建糟粕中。
“长乐这是在回味什么?心不在焉呢?”
看着皇帝眉间的阴鸷之气,水长乐心一抖。
对方顶着一张捉鬼师芒安石的脸,也叫芒安石,以至于他总将人混淆,却忘了原书中,对方可是能将自己的将军灭门抄家,将敌方的将军做成人彘的狠人。
水长乐在心中琢磨着皇帝的用意。
他和洛清澄走得近,本来就不合礼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封建社会便是忌讳。
他可是这后宫中,除了皇帝之外第二个有生殖器的男人啊。
多不合理啊!
可“神域生成器”既然敢直接设置“男后”,那这条男女忌讳,想来是不成立的。否则这男后和寂寞的三千佳丽天天相处,把持不住不是合情合理。
既然皇帝介意的不是男女之事,想来便是他们的身份了。
洛清澄是南潇国的公主,说是来和亲,更像是来当人质。他的处境也很类似,镇国大将军的小儿子。说是一人之下的皇后,实际不过是皇帝牵制将军的筹码。
这样两个身份的人走得太近,他若是皇帝,心下也会忌惮。
水长乐心思一转:“我之前恰好看过些闲书,洛昭仪闲着无聊,我便讲了些故事给她解闷子。”
水长乐等着芒安石询问“是什么故事”,他便可以执行“一千零一夜”计划,用故事转移残暴君王的注意力,换取生机。
芒安石却没按照水长乐的逻辑发问,放下手中的汤碗:“原来长乐有给人讲书的癖好,怎么从未给我讲过?”
水长乐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盯着花纹繁复的地砖,那错乱的纹路如同他此刻的思绪。
芒安石见对方久不说话,垂着头“黯然神伤”,心中忽然一紧。
他三年未到坤宁宫,皇后就是想说,又能和谁说去?
想到这,芒安石心底一阵酸涩:“长乐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朕都给你弄来。”
还在斟酌如何应付皇帝的水长乐一头雾水,这话题跳跃未免太快?皇帝的情绪转换都不需要因果衔接的吗?
不过皇帝不追责,他也不上赶着撞枪口子。
“如若可以,我想要两个能够使唤的戏班子。”水长乐小声道,心想这喜怒无常的皇帝不会是在下什么绊子吧?
芒安石看着眼前人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心生怜爱。怜爱中又杂糅着奇怪的情绪,就想把这人间的珍宝,天上的月亮都送到对方跟前。
“长乐你还要跟我客气吗?还要什么?”
“不用,对我而言足够了。”
水长乐心道,这皇后能享用的,已经是时代背景下最好的物质了。他想要个电视机或电影院,皇帝也搞不来。至于其他的,比如天高海阔的自由,他还没那视脑袋为无物的熊心豹子胆。
芒安石不知水长乐所想,看着对方提要求的小心翼翼,只觉歉意更甚,眼神里的爱怜几乎实质化。
“既然如此,我答应皇后,以后常来坤宁宫,皇后完全可以恃宠而骄,不必太过谨慎。”
水长乐:???
常来坤宁宫?
不是,我就要个戏班子而已,你怎么得出的奇怪结论?
这是什么糟糕的阅读理解和逻辑推理能力啊,这水平放公考三十分都没有吧!
水长乐心下抓狂,欲说还休的模样,被芒安石自动解读为受宠若惊。
芒安石牵过水长乐的手,怀着歉意,一点点抚摸,从手背到指尖,温柔地打转。
水长乐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明天我就让人把京城最好的戏班子都请进宫。”芒安石道,“不过这戏班的戏来来回回就几出,宫中逢年过节都请来助兴,皇后还没看腻呢?”
水长乐自然有他的打算。
每个戏班一年就两三部戏,来来回回演出,且多是样板戏,看多了自然乏味。
他请戏班来不是为了看戏,而是给他排戏。
这后宫破事多,没事勾心斗角,八成原因便是太闲了。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顶多就是赏花看月,剩余时间不是刺绣诵经,便是练舞唱曲,大多还不是自己喜好,而是为了取悦皇上。
说到底,活得没有自我。
他请戏班子来,一是想打造些好戏目,打发后宫嫔妃们的时间,免得大家没事搞宫斗,殃及他这条池鱼;
二来也想传播些正面思想,水长乐并不指望后宫女子们活得如现代女性般dú • lì自强,只想让他们即便在一方小天地中,也能保持dú • lì自主的人格和思考。
水长乐也不瞒着芒安石,将自己设定和编写剧目,戏班子来演出呈现的打算说出,就算给皇帝报备了。
芒安石听懂二三,也不在意,这后宫归皇后打理,皇后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两人不知不觉聊到夜深。
芒安石抬眼,示意宫女太监们退下。
水长乐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芒安石又要在坤宁宫过夜了。
“皇后这是躲什么?”芒安石余光瞥到水长乐往后退了几步。
水长乐不自在,又无法实话实说,只能道:“没,坐得久了,腿有些麻。”
睡就睡呗,反正有拉灯**,就是这一晚上的梦境,又要看到绿白小方块呼喊“人民有信仰,晋江不开车”了。
芒安石盯着水长乐局促不安的神情,恍然大悟,忽然扬手,轻轻揉捏住水长乐的耳垂。
“昨夜把你折腾得太累,是我不好。”
水长乐:……
到底神域生成器在芒安石的脑海里补充了什么片段?
芒安石帮水长乐脱下外衫,将厚被子铺到对方身上,动作温柔。
直到身旁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水长乐才确定,今晚是很纯粹的睡觉。
熟睡中的芒安石和白日不同,阴鸷褪去,留下纤尘不染的美。
这张脸,的确会让原皇后一见倾心。
忽然,芒安石的身体颤了下,水长乐以为对方醒了,急忙眯眼假寐。然而等了半晌没动静,水长乐睁眼,却发现对方额头密密麻麻渗出汗珠,发出几声没有词句的呓语。
看来是做噩梦了。
水长乐忽然想到在《一品捉鬼师》里,芒安石也常做噩梦。
或许是怜惜,或许是移情,他起身拿了块素帕,帮他擦拭掉细汗。轻轻抚着他的额头,肩膀,企图安抚梦中的对方。
许久,芒安石没再冒冷汗,水长乐松了口气,重新钻回被窝。
大概是没睡午觉的原因,睡意猛地袭来,水长乐很快陷入梦乡。
而在他入睡后,芒安石忽然睁开眼,侧过身,目光深沉地看着身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