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这之前,都不用多久之前，宋北生听了这话肯定会忍不住笑一下，顺便抬眼看看是谁家的帅哥这么不要脸。
但是这会儿,宋北生有点儿不太想笑。
或者说笑不太出来。
他已经有将近十天没看见过陈驰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已经到了猛地见面会有些恍惚，再仔细一看,还能看出陈驰下巴尖了一小截的程度。
陈驰看上去倒是不像吃不上饭的样子，盯着人看的眼神还是挺有劲儿的。
但是人的确是瘦了。
瘦了还挺多。
宋北生想着之前陈驰还有点儿饱满的侧脸,又看了看现在眼前的这个瘦得下巴都窄了一圈儿的人,忽然意识到俩人好像是真的很久没联系了。
除了朋友圈和那个还没来得及刷但是“号很骚”的微博小号,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这么面对面地看着陈驰。
近到可以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近到可以听着他的声音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脑子瞬间空了下。
之前的那些想法随着通通唰的一声,就被打包干净丢进了回收站,但是嗓子眼还是有些堵着。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最后又重新闭上了。
陈驰说完那句之后，也没再说话，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直到边上走过来丢塑料盒的小黄毛朝这边瞅了好几眼，陈驰偏过头收回视线，眼里跳着的那团漂亮的火才稍微熄了点儿。
他瞅着不远处还很热闹的美食节，很安静地抽着烟。
宋北生就在一边看着他，也没出声。
抽完了这根，陈驰就把它往垃圾桶里一扔,低头看了好几眼手上还捏着的那份玉米卷，抡直胳膊伸了个懒腰，余光里还能看见宋北生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操。
陈驰莫名有点想笑,然后他就笑了。
还笑出了声。
“你往后退什么啊。”陈驰偏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街上这么多人呢，我又不可能对你干嘛。”
“我还以为你得上手揍我。”宋北生也笑了下。
“不揍，”陈驰咬了口手上捏得快扁了的玉米卷，“一般来说的话呢，我们不能跟残障人士动手。”
宋北生挑了下眉。
陈驰又低头咬了两口，把玉米卷里的里脊挑出来吃了之后，就拎着塑料袋往垃圾桶里一丢，拍了拍手，冲宋北生扭头说了句：“走吧，小哑巴。”
宋北生乍一听这个称呼，愣了下，接着又笑了起来：“哑巴个屁。我刚刚就是……没能说得出来。”
“那你原本准备说点什么？”陈驰扬了扬眉毛。
“说你……”宋北生说。
“说我瘦了？”陈驰说。
“不是，是说你……”宋北生看着他。
“说我瘦了但是依然很帅说明没那么诚心的在想你？”陈驰也看了回去。
“……你这几天也没少看电视剧吧。”宋北生被他连着截了两句话，顿时有点儿无语，过了一会儿，又低头乐了下，“其实我刚刚就猜到了你要这么说。”
“那大仙你再猜猜我下一句要说什么呗。”陈驰也乐了下。
“不猜。”宋北生说。
陈驰笑了笑，没再说话，抬手往上扯了两把围巾，看了看四周已经有点儿散开的人，又看了眼那边儿好像正要表演些什么的广场中心。
他刚要扭头问一句是要回去找宝儿，还是过去看两眼舞台。
“我刚刚就是想说，”宋北生突然开口说了一气儿，“如果在外面待得差不多了，这房子反正你也已经租了，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陈驰脸上的笑意瞬间顿了顿。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知道让宋北生开这个口是件很困难的事儿。所以这会陈驰听着宋北生明显是有些干涩的嗓音，一下子没说得出话来，只能是继续盯着他看。
“……反正，你不用管我乐不乐意。”宋北生对上他的眼神，原本流利的语速突然卡了下壳。
然后他眼神下意识往边上躲避了下，过了会儿又抬眼看了回去。
陈驰还是在看他。
大概是宋北生这会儿的眼神实在有点太无措。
而陈驰本身又对人家充满着各种打满马赛克的想法，这会儿气氛感觉都到位了，可能就多少有点不受控的自觉往外泄露了点情绪。
对上视线起码三秒之后，宋北生清了清嗓子：“你要是还想的话，你就……”
“就什么？”陈驰眯缝了下眼。
“回来住吧。”宋北生说完，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那个广场中央的舞台表演好像是这会儿开始了，灯光效果做得跟烟花似的，排了挺长一条街的LED灯投影在地上，散发着五颜六色噼里啪啦的光。
紧接着是一阵节奏非常动感的鼓点，配合着几个伴唱歌手在台上的暖场表演，周围的人群一下子散开了些，没再全部团着待在同一块地方。
分布情况瞬间从大桌下饺子改成了合理密植。
陈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用力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想法，满脑子都被宋北生的这句话填满了，还转换成八国语言开扩音喇叭在耳边不间断的循环播放。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胡乱琢磨些什么，但是忍不住顺着这句话往更深的地方去想，眼神不舍得也不想动。
那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
宋北生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
但是此刻，就现在，宋北生就站在他的对面不远处，真实而清晰的存在在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好像伸一伸手就能抓住。
陈驰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过来，两人就真的有点挨得太近了。
然后陈驰又顿住了。
他能感觉到宋北生浑身上下的肌肉，好像也因为他不打招呼就往前走的这步，而跟着被动僵硬了下。
陈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如果他再往前走一步，本来已经快从壳里钻出一点儿的宋北生会不会又重新钻回去，然后干脆就没再动。
两个人沉默地在风里站了一会儿，几乎是都没动。
站的时间久了，陈驰甚至还有闲心去想一些别的什么乱七八糟。
比如说也不知道从旁边不停经过的路人视角看，他俩会不会像两个货真价实的shǎ • bī，在这种天气里站在这儿玩一二三木头人谁不动谁第一。
……早知道今天要玩这个的话，他肯定会听陶路行的，出门再往里加件秋裤。
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陈驰才感觉到手心好像有点凉。
他下意识地撑着僵硬了的手掌，曲着手指抓了抓空气，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纯情与各种马赛克还没来得及拼出个你死我活，他发现手好像是真的有点冰。
陈驰沉默了一会儿，把手重新插回了兜里，低头声音不大地说了句：“行。”
“那你是等会儿直接跟我们走，”宋北生也低了低头，声音很轻，“还是先回去收拾东西，然后要不要我过来接一下你？”
“啊，”陈驰一听这话，手指没忍住又藏在兜里曲了下，“我先……暂时不回去吧。”
靠？
宋北生愣了愣。
接着立马拧着眉抬头看他。
可能是因为宋北生眼睛其实还挺大的，稍微用点力看人就显得像是瞪，陈驰被他这眼看得莫名有点儿心虚，赶紧跟着解释了句：“主要是，我酒店那边还剩四五天。”
“四天还是五天？”宋北生问。
“五……四天？”陈驰愣了下。
宋北生啧了声。
“我可以回去问问。”陈驰连忙说。
“哦。”宋北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收回了视线。
“那这会儿是去找宝儿，还是去，”陈驰说着，转头看了眼那边进度已经拉到“全场的尖叫声掌声在哪里”的表演，有点儿为难地把头转回来问，“你想不想看表演？”
“不想。”宋北生摇摇头，“唱得不好听。”
“其实唱功还可以。”陈驰说。
“不懂，”宋北生说着笑了笑，“听上去不好听，反正还没我唱得好听。”
“真好意思。”陈驰想起来之前宋北生唱的那两嗓子全靠声音吊着的歌，没忍住也笑了，“你唱的那两句要让五月天自己来听，没准一下子都听不出来是自己的歌。”
“那你不也听得挺认真的。”宋北生挑了下眉。
“是挺认真的。”陈驰说。
“那不就行了，唱个歌哪有那么多事儿。”宋北生偏头看了看，舞台那块打下来的灯正好照到了他们站着的这块，“好听不就可以了。”
“那确实。”陈驰点点头，想想又说了句，“不过我听得认真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这事儿得分人。”
“嗯？”宋北生看着他，一下子没觉出味儿来。
“毕竟我对你是有主观加分的。”陈驰瞅了眼宋北生，叹了口气，“你唱得再怎么样，只要别太好笑，我都会听得很认真。”
说完了这句话，陈驰就没再说话了，抬手往后指了指美食街的摊位那边，转身重新往回走了过去。
过了大概两秒钟，宋北生跟了上来。
陈驰不知道宋北生会有什么反应，一下子甚至还有点儿紧张。刚刚说出来的这句话，是他今天给自己划定的，可以稍微越界那么一点的最后一个行为。
还真是非常惊心动魄的时刻呢！
陈驰这么想着，没有回头，就这么一直往回走，同时他轻轻憋着一口气，整个人浑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后边儿跟着那人的身上，连呼吸都有点儿下意识放轻。
快走到32号烤串摊的时候，这口气才随着宋北生沉默了好一阵子后说出的话而往外呼。
“你刚刚说的那话……”宋北生说着，又顿了下，跟盘刚刚卡过带的磁盘似的连着一晚上都没法正常说话。
不过陈驰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他很干脆地站在烤串台子前，就这么转过身看着他，安静地等他说。
“是不是在暗示……我唱歌其实很难听。”宋北生终于卡完了壳，顺顺利利的抬头看他，把说话必卡壳的皮球重新踢回给了陈驰。
陈驰非常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又开始笑起来：“哎宋北生你丫故意的吧。”
“差不多吧。”宋北生也笑了起来，“想了挺久的，才想到这么句话可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