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生笑了笑,没说话，揣在兜里的手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指甲生疼了才松开,微微低下头问：“等会儿我会去上班，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我早上就不出去了。”陈驰说。
“哦。”宋北生点点头。
“你好好上班,别担心别的，别想我，晚点儿我接你一块儿去看牡姨。”陈驰洗漱完了,用毛巾擦了擦脸，往边上一站,“刷牙吧。”
“嗯。”宋北生应了一声。
陈驰笑笑凑过去亲亲他,转身出门拎起外套,准备开个宋北生的车,去买他大赞过好吃的本地美食——他俩之前一块儿去吃过的香菇肉馅儿包子。
宋北生洗漱完,出来的时候陈驰就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大袋包子，正低头拿着手机回信息。
他低头扫了眼。
估摸出的大概也得十四五个。
“拿着吃吧，你快迟到了，到时候别实习期过不了，那不白辛苦了。”陈驰最后打了几个字，把手机揣兜里之后冲他扬扬眉毛，嘴里还咬着半个，声音有点儿含糊，“快！北北冲！”
毛病。
宋北生笑了起来,但笑了一会又有点笑不出来。
陈驰身上这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忽然就多了的稳重和踏实，让他总有些自责,觉得是自己没做好，老让陈驰替他操心，却又忍不住高兴。
他盯着陈驰看了半天，才低下头，伸手接过那袋包子：“是不是买太多了？”
“还有我的份呢，吃不下给同事分。”陈驰说，“我记着有个带你的，周末老加班给你上陶瓷课的，我昨天还见到了，好像是叫兔子？眼睛很圆的那个姐姐？”
“嗯，是她。”宋北生点点头。
“她说你手机屏保设的我啊？”陈驰挑了下眉，看着他问。
“……嗯。”宋北生愣了愣，一下子不知道兔子是怎么知道的，但他来不及细想，像是小心思被人骤然看穿了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对……就是那个合照。”
“没事儿，觉得帅就多看两眼。”陈驰笑着拍拍他的胳膊，“驰哥不收你钱。”
刚才被拍过的地方，还在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上没睡好，感官功能下降，陈驰身上的温度好像是能留下似的，一直没能散下去。
宋北生脚底下都有些发软，浑身都躁。
到了大楼底下，正好碰见兔子，他下意识想问屏幕那事儿，却又没敢直接问，对方跟他沉默着一块儿上了电梯，转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昨天有个人……”
“我知道。”宋北生瞬间打断了她的话。
“那行。”兔子立马松了口气，笑起来，“我昨天还犹豫呢，要不要说，毕竟我也不知道那个……帅哥是谁，就感觉挺急的。”
电梯响了一声，门打开，宋北生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倒不用，你这几天应该也忙吧，我是没事儿。”兔子嗨了一声，摆摆手走了出去，“处理好就行，怕就怕带到工作上。”
“谢了兔子姐。”宋北生说，“不会的。”
“压力别太大，你的表现很好的，很多家长都跟我们夸过你，说你看着凶但很耐心，孩子也听话，实习报告不可能不给你写好话的。”兔子笑笑，拿钥匙开门的同时瞅了他一眼，“海燕姐也满意你，肯定没问题的，你别担心这边，正常工作就行。”
“好的。”宋北生笑笑。
“哎！”兔子走进去，唰唰两下开了灯，走到柜台的时候把钥匙连包往里一丢，轮直手拉了拉筋，曲起胳膊打了个哈切，“又是新的一天……好！上班！”
喵博主要求的那套写真，撇去猫主子不听使唤之外，本身的拍摄难度不算太大，要求得很简练精准。
不需要多强的摄影技巧，要很萌。
陈驰睡前说的那句“后天之前给”，算上的不仅是正常P图加修改的时间，还有万一宋北生的情绪还是不对，他不放心，要陪着一块儿的时间。
不过宋北生一觉醒来就还好，看着没什么大问题。
陈驰无比专注地修了一早上图，发过去的时候，喵博主就迅速秒回了一串拇指，紧接着就发来了尾款，说是很满意了，不用改。
真是给钱给得很爽快。
“那我这边就把原图打包发你，邮箱一份网盘一份，微信再给你发一份。”陈驰按住键，发了条语音，“到时候你给工厂发邮箱的那份就行了，最适纸张和分辨率我都写了个小表，你记得提醒一下他们。”
“好，驰哥谢啦。”喵博主也发了条语音，听着声儿是刚睡醒不久。
这都几点了？
陈驰愣了下，听出来对方估计是还在床上玩手机，诧异地切出屏幕看眼时间，中午十一点四十。
操，这都还不起？
不上班吗不赚钱吗这是什么家庭条件啊……
他一边感叹着，好像自己从来没这么干过似的，一边飞快地溜进卫生间洗把脸，准备出门吃个饭，再上附近买点水果去看牡姨。
早上吃得比较饱，一下子兑着水吃了六个包子就吃不太动。结果十点多又饿了，想着说弄完了再去吃饭，饿到现在过了头，午饭没什么胃口。
陈驰出门随便找了个快餐店，从门口端着橘色托盘，沿着菜品栏走了圈，看来看去每道菜都油得内外兼修，于是更加没胃口了。
他顿了下，想着有段时间没上川子家玩儿了，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不是，驰哥。”对方过了好一阵子才接，倦意隔着好几公里都能一耳朵听得出，“……这才几点，大周末的你……哦，对，你现在周末才有空。”
“操，没睡醒吧你。”陈驰乐了。
“是没睡醒啊，才几点。”川子叹了口气，揉下眼皮没精打采的，“大哥，求你，有事儿早说，我凌晨六点才睡的。”
“当贼去了吧。”陈驰啧了声，“你现在在家里，还是在宿舍啊？”
“在外边儿，陶哥没回，宿舍太脏了不想回。”川子说。
“我来找你。”陈驰说，“蹭个饭。”
“随便吧，你要来就来嘛。”川子的声音低了又低，听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重新睡回去，“密码你知道的，别打电话了。”
挂了电话，陈驰立马打了个辆车过去。
虽然电话里的川子听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似的，但他刚起床就这样，到了之后，陈驰熟练地点开密码，上楼推门进去，川子就已经醒着躺在床上玩手机。
川子的表情看上去还是困，但眼神已经精神了，一眼没往这边瞥，跟能听声辩位还认人似的：“这么快就来了？”
“来蹭饭嘛……我现在住的离这边近，你知道的。”陈驰猛地往床上一趟，“就是之前你给我寄衣服的那个地址。”
“哟，还住那儿呢。”川子有点惊讶。
“那不然呢。”陈驰舒服的叹了口气，川子的床还是软得让人感动，“要开店，还要吃喝拉撒，哪儿那么多钱。”
“住我这儿呗！”川子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你哥都来过了，说明你爸应该不较真了，气消了，那你来我这儿就行，我姐不揍我就行。”
“算了吧，我受不了跟你住，太邋遢。”陈驰笑了起来，“再说茜姐帮我够多了，哪儿能老麻烦她。”
“你这就见外了。”川子抽空看他一眼，手指还是动得飞快，“要不是我姐对你没兴趣，不然我肯定给你俩介绍，到时候都一家人了分什么你的我的。”
“你对茜姐好点儿吧。”陈驰闭上眼睛，把头埋在了枕头里，可能是太舒服了，以至于勇气在一瞬间鼓足到极限，他顿了顿，犹豫了下开口说，“我都有对象了，还介绍个屁，不够人操心的……”
“操！”川子闻言震惊地顿住了，游戏立马就顾不上。
陈驰也愣住了，心想这人反应怎么这么大？
他都还没说对象是谁呢，还没说是男是女、是人是兽、是神是鬼呢，就震惊成这样……到时候说是宋北生，他是不是得给自己震惊得昏过去。
“你突然他妈要开工作室，该不会是因为你谈恋爱了吧？”川子瞪着他，干脆就放下了手机。
“哎。”陈驰突然笑了。
“你少他妈嬉皮笑脸的啊！很严肃呢！”川子看起来也想笑，但忍住了，撑圆眼睛上翘着眉毛，一本正经地拿手指着他。
“是……也不全是吧。”陈驰勉强止住笑，想了下，“我就是觉得，可能差不多到了要……做点事，就是，得暂时先靠靠马上能看见成果的东西。”
“驰儿。”川子顿了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喊一嗓子扑了过去。
陈驰吓了一跳，连忙手忙脚乱地想要撑起来，但动作没他快，被一百六十多斤的体重死死压在床板上，差点儿没呼吸过来。
“操！”陈驰拧眉痛呼了一声，反手狠狠拧了下川子腰上的肉，反问着骂了一句，“有病？”
“驰儿！”川子没撒手，还是抱着他，“你他妈……辛苦你了！”
陈驰愣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改捏变成了搓好几下：“不是，我都让你弄懵了，怎么了你这是。”
“我还记得你刚出来的时候呢！”川子抬起头看他，眼睛居然有点红，“你那时候！你那时候你……”
他咬咬嘴唇，一下子说不出什么，只能又操了一句。
川子的这个反应，陈驰感觉自己应该是挺感动的，但他又忍不住想笑，太shǎ • bī了就显得好笑，川子见状再次瞪了他一眼。
“缓一缓缓一缓，你看你这反应大的。”陈驰连忙伸手拍拍川子的背，但还是笑，“我不是说了么，开工作室跟谈不谈恋爱的，关系其实没那么直接，你不要替我觉得……不值，或者怎么怎么样。”
“但我就是没想通。”川子坐了起来，看着他，“你说你想拍照，一条路走到黑走到底了，什么也不管了，你出来了，我支持你。然后你就拍照啊，你以前明明不乐意拍那种流水线照片，你又说你要开工作室，我想不通你这么折腾有什么意义。”
“可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意义本身就是折腾吧。”陈驰笑笑。
“反正我不懂。”川子最后盯了他两秒，又躺下去拿了手机，“我就是觉得，你开心就行，有事儿来找兄弟就行。”
陈驰这会儿没再想笑了。
他使劲儿瞅两眼川子，忽然有点儿感动的实感，眼睛有些酸。
“哦，对了。”川子忽然又想起什么，看着屏幕问了句，“你现在是谈的谁啊，我认识吗？”
“认识。”陈驰吸了吸鼻子。
“是吗？”川子惊讶地挑挑眉，“谁啊？”
“宋北生。”陈驰看着他。
川子手指忽然停住不动了，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把刚开没多久的游戏又掐了，猛地丢下手机瞪着他，震惊得嗓音都有点儿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