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派完传单到买花篮,陈驰感觉自己都挺淡定的，用工作室专用的微信号加了一圈人，这两天也抽空回了个全套,甚至还能分出点力气上赶着讨人嫌，非要去给彭三水讲题。
直到开业的前一天,他才感觉到了一丝兴奋。
还依稀带了点紧张的气息。
宋北生显然也是紧张的主力军，从昨天下午开始，手机基本上就没放下来过,陈驰也不知道他在干点什么，但好歹今天开业,他俩要是都睡过头就搞笑了,于是强制性地把俩人的手机一块放卧室外面充电,省得一直看。
不过效果其实一般。
不看手机,还能说话,俩人从晚上十点不知道一直聊到了几点,聊到后来，陈驰总觉得自己快睡着的时候还听见了不知道是哪家的鸡在叫……
“起了？”陈驰眼睛迷迷糊糊地还没睁开，他昨晚上睡得比较浅，边上躺着的宋北生一动，就已经醒过来，缓了两秒又开口问，“……几点了？”
“你再睡会。”宋北生下床踩了二夹拖，走到门外拿回俩人的手机，低头看眼屏幕,“还早。”
“那你怎么起了？”陈驰问。
“醒了，然后就起了。”宋北生说着笑了下，估计是觉得陈驰的这个问题说明他是真没睡醒,有点蠢。
“不是……”陈驰有些无语地偏头看了他一眼，看看这令人揪心的理解能力。
“什么不是？”宋北生挑下眉。
“算了……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声，你手机一直在亮。”陈驰眯了眯眼，往上一扯被子，声音闷闷地透过一层布。
“都是王达他们的信息，还有粗眉瘦猴那些，说到了几个了，问我们过去没有。”宋北生边打字边说，闻言偏头看眼他，见状连忙掐灭屏幕，准备等会儿进了卫生间再回。
听见这话，陈驰先是顿了顿，回过神后一听这个就给吓精神了，瞬间一把扯开被子问他：“等等，现在到底几点了？”
“才七点多呢，开业不十点么，你再睡会儿。”宋北生说。
“……算了。”陈驰顿了下，直接选择了放弃，翻身坐了起来，在心里挺好笑又有点无语地说，“店都还没人开吧，那他们这会儿去干嘛？不会就在门口傻等着吧？”
“人不傻，都在对街早餐店里坐着呢。”宋北生笑着往牙刷上挤牙膏，“所以达达让我们快点去，说到时候人多了，怕老板娘报警，那就太热闹了。”
“靠。”陈驰乐了半天。
“今天的饮料，我给你做个新鲜点的吧？”宋北生笑笑，看着他问。
“要做什么？”陈驰一挑眉。
“杨梅酒腌好了，我看看颜色应该是差不多了。”宋北生想了下，“做个杨梅沙冰？要么就弄个自制杨梅鸡尾酒？”
“这俩有什么区别吗？”陈驰笑笑问，侧身挤进了厕所，“杨梅酒，和杨梅鸡尾酒。”
“没。”宋北生说，“非要有，那就是后面那个听起来高级一点。”
陈驰举着牙刷，靠在洗漱台前笑了半天。
宋北生也笑了起来，完了伸手揉一把自己的脸，叹了口气：“你那店也挺高级的，我担心万一要是兄弟们太激动，给你丢人了，会不会影响你工作室的逼格。”
“哟，还知道逼格呢？”陈驰有些乐，捏了捏他的下巴，“没少看我微博吧？”
“偶尔没事看两眼。”宋北生说。
“不会，就一刚开业的工作室，什么作品都还没有呢，哪儿来什么逼格不逼格的。”陈驰笑着往宋北生脸上又拍了拍，安抚地说一句，“再说了，真有逼格，不怕掉，没有的事儿我们也别想多。”
“那也是。”宋北生笑了笑。
“而且达达他们哪儿丢人了。”陈驰斜眼瞅他一眼，嘴角很轻的往上勾着，明显是一大早上就憋不住坏地笑，“不丢人，你要不信到时候我去帮你问达达。”
没等宋北生说话，陈驰就从兜里摸出手机：“要不现在就……”
“哎，驰哥！”宋北生啧了一声，伸手夺过手机往兜里一塞，推推他的腰，催他，“快点洗漱吧，挺晚的了，再不过去来不及了。”
“哦。”陈驰乐得不行，低头往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又亲了下，“罚一下你，不咬多，但下回别再琢磨这些了。”
“是你自己成天琢磨占人便宜吧？”宋北生吃痛地嘶了声，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是啊。”陈驰坦然地点了点头。
还是啊你个流氓玩意儿……
宋北生盯着他看了两秒，见人半天还是面不改色，心服口服地转过身，笑着拍一把他的后腰：“快点吧，洗漱完了出来吃饭。”
这一套下来其实就很耗时间了，王达不发信息，改用电话催的时候，宋北生还在往杯子里装酒。
“要这么一大壶吗？”陈驰挺迟疑地问。
“嗯。”宋北生点点头，抽空抬手划开了电话。
“哥！”王达在那边崩溃地喊了一嗓子，“我俩亲哥！出门没啊！红姐都来了你俩还没来是不是有些许的过分啊？”
“来了。”陈驰笑着说。
“在哪儿了？”王达冷静下来问。
“在……嗯，就快到了。”陈驰顿了下，说完自己都觉得是在忽悠人。
王达不知道是信没信，紧接着开始改目标，专注对话宋北生：“生哥你快点吧！这都八点半了！”
说完，他还着重反复强调了一下：“八点！半！还差一个半小时就开业了你俩能不能靠点谱啊——”
“知道。”宋北生说，“就来了。”
“快！”王达又催了一声，迅速挂掉了电话。
他俩聊的这几句，宋北生就已经把高级版的杨梅酒装好封瓶，穿了身前几天新买的衣服，拉着陈驰一路飞奔地出了门。
“我还是没懂。”陈驰一路跑着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时候还有些喘，“这算本地传统吗？花篮提前两天买，离开业还俩小时呢，一大清早就到了……挺积极？”
“其他人我不知道。”宋北生笑笑发动车。
“嗯？”陈驰偏头看他，系上安全带。
“达达不积极的，起码不诚心。”宋北生说，“要是没有红姐，或者红姐不是温念念她姐，你看他理不理你吧。”
“操。”陈驰乐了。
“过会儿你给他亲手倒一杯吧，这两天人也挺帮忙的。”宋北生说。
“那肯定。”陈驰低头看一眼那巨大的一壶杨梅酒，颜色很清亮，贴在皮肤上冰凉凉的，适合夏天喝。
“彭三水要来吗？”宋北生忽然想到了问。
“我是让他晚点，做完了卷子再来，但不知道。”陈驰说，“他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我说不准。”
“那就算要来。”宋北生笑笑，“不过你别让他喝酒，还小，喝酒伤脑子。”
“他今年也十六了吧？”陈驰挑下眉。
“十五。”宋北生摇摇头，“过了年才十六。”
“啊。”陈驰一听这个年纪，瞬间叹了口气，笑了下，“真年轻啊。”
“你也不大。”宋北生说。
车子刚好停在一个红绿灯前，听见这话，陈驰微微掀起眼皮瞅眼他。
此时宋北生正好侧过头看他，居然福至心灵地感觉自己明白了这个眼神里的意思，没忍住笑了起来，又补了句：“我是说年纪。”
“我他妈也没说别的。”陈驰啧了声。
“我就补充一句。”宋北生说。
“……开你的车。”陈驰说。
本来他是真没往这方面想，可宋北生添油加醋补的这话，却让他瞬间回忆起俩人刚见面的时候。
才见了第二面？还是第三面？
总之宋北生那时候跟一陌生人共处一室，洗完澡还能臭不要脸地光着出来遛鸟。
陈驰此刻想着那时的场景，忽然觉得记忆是很清晰的。
那会儿潮湿的水汽。
身后温热的温度。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宋北生那句特别有杀伤力的话。
“发育得挺好的。”
陈驰想着笑了半天，看向窗户扫眼不断往后飞跳的街景，一时间有些感慨，他那会儿刚经历了退学，被老爸砸了相机赶出来，莫名其妙让人抢了包一路跑进贼窝，贼窝主人还疑似是个流氓……等一系列事情。
是真没想过，自己会半扎根的在这里开一家工作室。
也是真不知道原来“疑似流氓”的生哥，其实是个纯情小可爱，他不仅没吓得当场报警，还会跟他谈恋爱。
命运还真是很神奇啊。
陈驰笑着偏头看向宋北生，俩人正好对视上，紧接着，宋北生嘴角轻微地一勾，明显是心情挺好地伸手弹了一下他的下巴。
要开工作室的这事儿，老杨本来死活要来，可惜他那边实在走不开，同组的同事死活哭着不让他离开，听老杨说，那群废物二两手的原话是这样的——“哥！你要走了我们可怎么办！我还有老婆孩子啊哥——”
陈驰一听就笑了。
手机蓝牙连着车载音响，宋北生也听见了。
不过他倒比较仁义，嘴角几不可见地往上一扬，好歹是没笑出声。
“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考虑一下我。”老杨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爽，“哦，我没老婆，没孩子，我还得加班，合着好事儿我是一件没捞着啊？”
“回头你空了再来呗。”陈驰笑笑，“店就在这儿，跑不了。”
“你说的啊。”老杨说。
“嗯，我说的。”陈驰说。
“那行，回头我跟你哥一起去看你。”老杨一提这事儿，声音就往上扬了点，听上去挺高兴的。
“我哥？”陈驰愣了愣，“……我哪个哥？”
“陈晔啊，不然你还有哪个哥？你表哥堂哥什么的我又不认识……”老杨说了半天，还没说到点子上。
最后还是宋北生开口打断了他俩的这种无效对话：“你跟他哥最近处得好？”
“不好，跟这人聊不来。”老杨应完这句想了半天，才记起来一开始要说什么，“哦，我跟他聊是因为，前段时间他不是加回你微信了么，知道你要开业了，然后跑来找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找你……”
宋北生听着这一句话愣是没半点不是屁话的串子，笑着摇摇头。
陈驰倒是挺习惯的：“然后呢？”
“然后他给我转了八万八，让我转给你，还给我再转了一千八，估计是想让我也蹭个喜气。”老杨一说到钱，话就瞬间精简了。
陈驰愣了下。
“不过我觉得也不是他自己，应该是你爸，陈晔没那么费劲儿，还不让我说。”老杨想想补充了句，低头划开手机，“那我给你转过去。”
手机响了一声。
紧接着是第二声。
陈驰点开一看，一个是银行卡的转账记录，还有一个，老杨自己发的红包。
里边儿朴实无华的转过来八十八块。
“谢了啊，回头你来了再请你喝酒。”陈驰笑了起来，这个作风不像老哥，应该是老爸。他想着老爸，眼睛微微有点热。
“那我转你了啊，回头再过来找你俩玩儿，开业快乐！以后多赚点，祝你早点赚到不高兴了就可以不开的那种有钱！”老杨一溜烟说着。
“哎，刚开业的。”陈驰笑了。
“反正你也不是非得靠这个赚钱，而且我说实话，没私吞你哥这个红包，主要也就是想跟你说一下。”老杨笑笑说，“较劲儿是必须的，和解也是，跟自己跟别人，都得和解，要不然太累……人低头了，你就往后退退，家人和别的什么人不一样。”
“好，谢谢大师点拨。”陈驰笑着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但回答的语气很严肃。
“滚开。”老杨啧了声，当即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