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没那么剑拔弩张了,蒋锐年听陆却说道,“二十年,像是做梦似的,我祖父死在了长雁关,父亲和大哥也战死鹿城,二爷那一支围剿马贼时落入陷阱几百人都被砍了头,我娘亲也在我投靠宋修庭后上吊自缢了。现在陆家,就剩我们几个了。”
“我没办法重振陆家了,可是有人能,晰瑶,佩瑜,他们都比我厉害,”陆却笑着,提起弟弟妹妹时,眼里闪着光,“来日战场相见,你就知道了。”
“进年,你什么意思——”
“蒋大人!不好了!武器库、武器库起火了——”蒋锐年手下的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声喊道。
“什么?!”蒋锐年眉头皱起看向陆却。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匆匆进来,“蒋大人,陆家小姐还有营中的陆家子弟,都不见了!”
“陆进年!你都干了什么?!”蒋锐年上前拽住陆却的衣领,怒吼道,“你知不知道,损毁军备,私自出营,都是要被军法处置的!陆进年,要是陛下知道了,你要不要活了?!”
陆却被蒋锐年扯着衣领,脸色愈发惨白,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你......你放心,我不会叫你为难的......”
“你什么意思?”蒋锐年看着陆却脸色不好,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两人脚边的空酒壶,“陆却,你......”
“我......我已经当了陆家的罪人,这些天算我苟且偷来的,但是我不能再害晰瑶,也不能......连累你——”陆却说着,突然顿住,偏过头去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陆却!解药呢?有没有解药啊!”蒋锐年扑在陆却身上翻着,看到下属还站在那里,怒吼道,“你们瞎了吗?!还不快去给我找大夫!他要是有事,你们都别活!”
“别,别费劲了,”陆却说一句话,便咳一口血,“这药没解,喝一点就等死吧,我喝了那么多,谁都救不了了。”
“为什么!!”蒋锐年不敢再碰陆却,把人放到地上,痛心地问道。
“为了不让你为难啊......”陆却笑起来,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下,“一直帮我欺上瞒下的,累死了吧......咱俩哪有那么深的交情......你对我好,我也不能对不住你......”
“我们陆家,一日为大延将门,后世代代都是大延忠魂......”
“延朝已亡!”蒋锐年急道。
“还......没,”陆却气若游丝,“还有,五皇子......”
“你我......各事其主,宋修庭残暴无度又......多疑,我若不死,你也难逃其咎......”
陆却剧烈地咳嗽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蒋锐年的手。
“阿锐......保重啊......”
——
武器库熊熊大火,在深深夜幕划开了一道口子,照亮了一方天际。一行人马集结于白沟城外的山巅之上,俯瞰着黯淡许久、被大火照亮的白沟城,众人之前的一个女孩开口:“我哥,不在了。”
楚煜望着那冲天的烈焰,想起那晚陆却自嘲自己没有将军热血,可今日之举,却又那么勇猛刚烈。
楚煜看向身边的温珵,他们身后是陆家残部,当年威名赫赫的陆家军。
“陆饶,见过皇子殿下。”女孩俯身行礼,没有半分闺中秀气,倒像是少年将军一般,英姿勃发。
她身后的陆家军皆俯身,“参见殿下——”
一时间,壮言响彻山林云霄。
“起来吧。”楚煜道。
陆晰瑶跪地不起,女孩的脸颊与双眸都被火光映得发亮,兄长离世,她心中诸多悲痛也不外露,“殿下,武器库中的盔甲、刀剑弓弩都已取出,现在烧的都是些破旧兵器,这些都是哥哥安排好的。陆家三千人马,为殿下驱驰,还请殿下,为陆家正名,还陆家祖辈英烈一个清白。”
“陆家军,即日起便是吾之亲部,”楚煜道,“陆却将军以命相助,吾当不辜负他,终有一日,杀入都城,取宋修庭项上人头,以告慰陆家英灵。”
总有一天,他要将这翻了天的世道正过来,要将乱臣贼子斩于马下,要告慰故去英魂,要守现世安康乐业。
楚煜望着城中的大火,他要将这把火,一路烧到宋修庭的都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