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妈刚从牢里出来,就听到他们儿子的消息,赶过去的途中遇到车祸,被送进医院了。现在还没出来,我估计就算能活着,下半辈子也离不开轮椅了。”
“你看,当初伤害过你的,现在都得到惩罚了。你说这算不算天道轮回?”
一阵冷风吹过来,裹挟着细细的雨丝,飘进纯黑的伞翼,落在了光洁的石碑上。
江烬回伸出手,用手背拭去了碑上的水渍:“时倦。”
风将大伞吹得摇摇晃晃,而后蓦然脱了手,擦着地面滚过数米,方才卡在一块巨石前。
此时正是深秋,雨丝绵密而柔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悄无声息地落入行人的衣领里,寒意便能从皮肤一直漫入灵魂。
“时倦。”
江烬回跪在墓碑前,忽然冷得发起抖来。
雨滴落在泥地上,溅起的风尘在空中晃啊晃,旋转着飞向了他们毕业那一天。
那时兵荒马乱的高三匆匆而过,江烬回从毕业典礼里抽出身来,在楼下见到了孑然一身的时倦。
他追着他走过蜿蜒的小路,站在盛夏的黄昏里,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揉进背景里,染成了暧昧的暖色调。
这样的画面,哪怕出声都是惊扰。
江烬回望着身前那人的背影,余光里却突兀地闯入一道金属独有的冷光。
没人注意到驾驶的人是何时出现,是从何处弄来那样一辆废弃的车辆,又是怀着怎样的想法才将油门踩至尽头。
塑胶的车轮擦着水泥地,像是脱缰的马儿,以疾风之势冲向了道路中央的两人。
那一刻,江烬回甚至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
前面有人蓦然回身,朝他扑了过来,拥抱着他身体的手紧得几乎叫人错觉,像是一辈子也逃不开的桎梏。
接着便是天旋地转,车子在地上留下一道猩红的车辙。
身上的双手脱力般垂了下来,而那人的唇却恰好映上他的额头,像是一个缱绻又温柔的吻。
江烬回在剧烈的耳鸣中抬起手,接住了倒在身上的人。
有滚烫而黏腻的东西渗透单薄的衣衫,沾上他的手指。
他睁开眼,满目所及殷红一片。
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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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坐在市局冰冷的座位上,毫无生气地听着对方向他讲述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驾驶者叫李昭彦,十五岁,生母李淑,其父一年前曾因非法侵占他人财产,故意shā • rén未遂进过监狱,日前尚未刑满。”
李昭彦。
正是当初时倦的舅舅舅妈一家子里,曾暴怒下举刀的初中生。
“据调查,他这一年里一直混迹在各个非法使用童工的作坊里,认识了不少混社会的混混,近期又被小团体逐出来,过得很凄凉。”
调查员时刻注意着面前的人的情绪变化:“而他也承认,因此对死者心怀恨意,所以才会有这种行为。”
江烬回缓缓眨了下眼,方才呢喃着出了声:“死者?”
调查员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我知道你可能很难接受,但……”
“凶手虽然刚刚十五岁,驾驶方面也完全是新手上路,那样的车速,其实反应够快可以躲开,就算真的被撞到了也不是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但是……”
“那个孩子,他罹患心脏病。”
对面的人呼吸蓦然一滞。
“撞击导致他心跳骤停,不等送到医院,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他不是死于车祸,而是死于自己的病发。
江烬回怔怔地盯着面前的桌面,忽然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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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倦。”